她们的腰杆,不知不觉间,挺直了。
“桃婶说得对!这地是咱们拿脚板子一寸寸踩热乎的!谁想抢走,先问问咱们的脚答不答应!”
“没错!以前是没地儿说理,现在有玖丫头在,有春妮的直播在,咱们的声音,得让外面的人听见!”
沈玖走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一群曾被生活磨得沉默寡言的女人,此刻眼中闪烁着倔强的、不屈的光。
那简陋的竹棚,在晨光下,竟像是一座刚刚奠基的堡垒。
她的心,被这股野草般的生命力狠狠撞了一下。
她没有说话,只是走上前,默默地帮着扶住一根摇晃的竹竿。
然后,她抬起头,迎着所有人的目光,缓缓举起了手机。
“姐妹们,看这里。”
直播,再次开启。
沈玖没有像往常一样介绍酿酒工艺,而是将镜头对准了那张在她脑海中清晰无比的民国残页:“大家看到的,是一份民国三十六年的地籍登记副本。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我们脚下这片地,名为‘麦南三号’,它的所有者,是‘沈氏旁支玖户’!”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金石般的声音说道:“这片地,从来就不是我沈玖一个人的!它是我奶奶的地,是我姑婆的地,是在这片土地上流过汗、淌过泪、唱过歌、踩过曲的,你们每一个人的阿娘、阿婆、太婆的地!现在,有人想用一份伪造的‘宗亲’名义,把它从我们手里夺走。他们要抹掉的,不仅是我们的酒坊,更是我们祖祖辈辈女人的名字!”
直播间里,弹幕瞬间炸裂:
“我靠!还有这种操作?民国地契都出来了!玖爷牛逼!”
“‘沈氏旁支玖户’,这名字一听就有故事!这是女人们自己的地!”
“认亲!我奶奶也姓李,当年是青禾村嫁出去的,算不算一户?”
“这地姓沈,更姓女!支持你们!”
春妮在后台,手指翻飞。
她几乎是立刻就领会了沈玖的意图,一个更大胆、更直接的计划在她脑中成型。
她迅速创建了一个在线联署页面,标题鲜红夺目 ——“青禾女坊?名字上地契”!
“各位乡亲,各位网友!” 春妮的声音也出现在直播里,“光有地契还不够!我们要让那些想摘桃子的人看看,这片土地上,到底有多少不屈的灵魂!现在,我们正式发起联署!请所有参与过,或是祖辈参与过青禾酒坊制曲的姐妹,提交你们以及你们女性长辈的名字、口述的生平,附上你们的手印照片!我们要让所有名字,都回到这片属于她们的土地上!”
这不仅仅是一次联署,这是一次跨越时空的点名!
不到半天,后台就收到了六十七份来自天南海北的女性亲属信息。
有的是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有的是一段带着乡音的语音留言,有的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名字,和一个鲜红的手印。
沈玖将这些珍贵的资料,一份份整理成册。
她亲自用毛笔,在册子的牛皮纸封面上,题下了八个大字:“青禾女坊?血脉承地录”。
第二天上午,她带着这份沉甸甸的 “承地录”,以及那份民国残页的详细说明,一并递交到了县自然资源局的信访窗口。
在申报说明的最后,她写道:“土地不仅是生产资料,更是记忆与情感的载体。非物质文化遗产,若失去了承载其历史与血脉的土地,便如无根之萍,不过是一具任人装扮的空壳。我们今日所争,非寸土之利,而是百年之魂。”
……
丰禾集团,北方总部。
顶层办公室里,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璀璨灯火,室内却是一片冰冷的死寂。
程砚舟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听筒里最后那句 “程总,这事儿现在是‘乡村振兴典型矛盾案例’,上面有人亲自盯着,我们不好插手” 的婉拒,还在他耳边回响。
他缓缓拿起桌上的水晶玻璃杯,手腕微微用力。
“咔嚓 ——”
杯子应声而碎,锋利的玻璃碎片扎破了他的掌心,鲜血一滴滴落在光洁如镜的意大利黑金花大理石地面上。
他却仿佛毫无痛觉,只是盯着那几点血迹,眼神阴鸷得可怕。
“民意?乡村振兴?” 他低声咀嚼着这几个词,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一群无知的村妇,也配谈‘魂’?”
他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的血迹,拨通了另一个号码:“张律师,启动 B 计划。” 他的声音冷酷如铁,“就说沈玖所持契约为孤证,且缺乏完整的流转记录,法律效力存疑。要求县里立刻启动‘历史产权追溯程序’。”
一场耗时数月,甚至数年的法律拉锯战,就此埋下伏笔。
他要用最冰冷、最烦琐的程序,耗尽她们所有的热情和资源。
他笃信,时间是最好的武器,足以磨灭一切所谓的 “血脉” 和 “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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