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口断桥的烟尘尚未完全散去,护贡大军已然如同一头被激怒却不得不压抑怒火的巨兽,缓缓转向,沉重的车轮碾过泥泞的岔道,向着西面那更为苍茫险峻的黑石岭方向蜿蜒行去。
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石云虎将军面沉如水,手指在地图上那条新选定的、标注着“黑石岭-翠屏谷”路线上重重敲击着。帐内众将,包括刚刚返回、一身水汽未干的敖烬和凌峰,皆屏息凝神。
“绕行黑石岭,多出一百五十里山路,至少延误四到五日。”石云虎的声音低沉而冷硬,如同山岩摩擦,“但比起在三江口那个水战绝地,被敌人牵着鼻子打,被动等待不知何时能搭好的浮桥,这已是当下最稳妥的选择。”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扫过帐内每一张面孔:“然而,诸位需清醒!对方处心积虑,炸毁必经之路,岂会料不到我军可能绕行?这黑石岭,山高林密,道路崎岖,正是设伏的绝佳之地!我等选择此路,或许正中了对方下怀!”
参军面色一紧,连忙道:“将军明鉴。黑石岭一带虽地势险要,但并非无法通行。前朝曾在此开辟官道,只是年久失修,略显狭窄。我军工兵营全力开道,保障车队通过应无问题。只是……若敌人大举设伏,确为心腹之患。”
“不是若,是必然!”石云虎斩钉截铁,“对方连环计策,步步紧逼,绝非乌合之众。其目的绝非劫掠些许财物那么简单,拖延、削弱、甚至……全歼我等,都可能是其目标!贡品若有失,我等万死难辞其咎!”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不能再如此被动下去!敌军能如此精准地掌握我军动向,调动资源,其背后势力在徐州乃至江淮地区的渗透,恐怕远超你我想象。单凭我等之力,既要护贡,又要应对这无休无止的暗箭,左支右绌,难免疏漏!”
众将闻言,神色皆是一凛。将军所言,正是他们心中隐忧。
石云虎目光转向身旁一名一直沉默不语、面容与其有几分相似、气息却更为精悍内敛的中年将领。此人名为石勇,乃是石云虎的族弟,亦是其麾下最信任的心腹偏将,修为已达五品巅峰,为人沉稳机敏,极擅潜行匿踪。
“石勇!”石云虎沉声道。
“末将在!”石勇踏前一步,抱拳应道,声如金石。
“本将予你一道手令和我的虎符印信!”石云虎取出一枚雕刻着猛虎的青铜兵符和一卷密封的羊皮纸,郑重交到石勇手中,“你即刻挑选四名最精锐的轻骑好手,脱离大队,以最快速度,星夜兼程,赶往徐州州治彭城!求见镇守彭城的五位侯爷之中,负责江淮防务及漕运安全的‘靖波侯’杨镇远!”
“你需当面呈上手令印信,将我军自离开浔阳后所遭遇之一切:水匪强袭、山口驿夜战、舒州疑云、三江口炸桥,以及俘虏死前透露的‘百武盟’线索,原原本本告知侯爷!着重强调,敌军组织严密,手段狠辣,于江淮地区势力盘根错节,似有官方背景之人被渗透之迹象!我军护贡重任在身,疲于应付,恐力有未逮,恳请侯爷速发援兵,或至少派精锐小队前来接应,并彻查地方,扫清魑魅魍魉!”
石勇双手接过兵符手令,贴身藏好,神色无比凝重:“末将领命!必不辱命!纵粉身碎骨,亦将消息送达侯爷驾前!”
“好!”石云虎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安全第一!若遇拦截,以送达消息为最高优先!去吧!”
石勇不再多言,重重一抱拳,转身快步出帐,很快,帐外传来一阵急促远去的马蹄声。
派出求援使者,帐内众人心中稍安。靖波侯杨镇远,乃是帝国老将,坐镇徐州多年,手握重兵,威望素着,且其封号“靖波”便与江淮水网相关,由他出面,无论是派兵接应还是清查内鬼,都名正言顺。
然而,远水难解近渴。彭城距此数百里,即便石勇等人不惜马力日夜奔行,来回至少也需数日。眼前的黑石岭之困,仍需大军自行设法破解。
石云虎目光再次投向敖烬和凌峰:“敖副统领,凌峰,你二人刚与敌人交过手,对其手段有所了解。前锋探路之责不变,但需更主动!大军明日方能抵达黑石岭边缘,今晚就地扎营。本将予你二人一特权:可选派精锐,趁夜先行潜入黑石岭区域,反其道而行,侦察敌情!或许能打乱对方节奏,探得些许虚实!”
敖烬眼中精光一闪:“末将正有此意!白日视野开阔,敌军必有防备。夜间虽险,却也可能是其松懈之时!末将愿亲率小队前往!”
凌峰也立刻拱手:“小人愿往!”他深知夜间侦察危险重重,但亦是磨炼自身、获取情报的绝佳机会。
“好!”石云虎点头,“允你二人挑选十名好手,即刻准备,入夜后出发!切记,此行以侦察为主,非必要不得接战!一切以安全返回为要!”
“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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