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过后,徽州彻底进入了湿冷的冬季。校园里的色彩褪尽,只剩下灰褐的枝桠和常青植物沉默的绿意,在铅灰色的天空下显得格外肃穆。寒风凛冽,吹在脸上像钝刀子割肉,学生们裹紧羽绒服,行色匆匆,呵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林夜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轨道。上课,去图书馆,处理社务。但那条送出去的灰色羊绒围巾,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持续荡漾着细微却持久的涟漪。他时不时会想起那个雪夜,想起洛薇薇接过围巾时那双深邃的眼眸和轻声道谢的语气,心里既有一丝隐秘的甜,又夹杂着些许不确定的忐忑。她会用那条围巾吗?她会怎么想他的唐突?他们之间那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默契,会不会因为这个举动而变得尴尬?
这种心情,在接下来几天见到洛薇薇时,变得尤为复杂。
周一社刊定稿会,洛薇薇准时出现,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神色如常,冷静干练地主持会议,条理清晰地分配任务,仿佛那个雪夜的小插曲从未发生。她没有围着那条围巾,也没有任何特别的表示。林夜一方面松了口气,庆幸没有造成尴尬;另一方面,心底又隐隐有些失落,仿佛自己鼓足勇气递出的橄榄枝,被无声地搁置了。
会议间隙,他装作不经意地瞥向她空荡荡的脖颈,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开口询问围巾的事,是直接问“围巾还合用吗?”,还是更迂回一点?但每次话到嘴边,看到她那副全神贯注于工作的模样,又咽了回去。他害怕打破这种表面的平静,害怕听到一个过于官方或者疏离的回答。
这种微妙的悬而未决,持续了好几天。直到周四下午,林夜去社办取一份之前落下的资料。社办里只有洛薇薇一个人在,她正伏案写着什么,神情专注。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见是林夜,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又继续低头忙碌。
林夜走到自己的座位前,正要拿东西,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在洛薇薇座椅的靠背上,搭着一条熟悉的灰色围巾!正是他那天晚上给她的那条!
他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动作顿住了。围巾看起来被仔细地折叠过,安静地待在那里,像一个无声的证明。
洛薇薇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再次抬起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条围巾,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细微变化,像是被撞破了什么,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她放下笔,伸手拿过围巾,站起身,走到林夜面前。
“正要还给你。”她的语气很自然,听不出什么情绪,“洗过了。谢谢。”
林夜接过围巾,柔软的羊绒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阳光和洗衣液混合的清新香气,显然是被精心清洗和晾晒过。这份细心,让他的心微微一动。
“不……不客气。”他接过围巾,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柔软的质感,心里那点失落瞬间被一种奇异的暖流取代。她用了,而且细心地洗好了。这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回答。
“那天晚上,很暖和。”洛薇薇看着他,忽然又补充了一句,声音比刚才轻了一些,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不好意思的情绪,但很快被她掩饰过去,“下次……别这样了,自己冻着了不好。”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极轻微的责备,但更多的,是一种……关心?林夜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这句看似简单却含义丰富的话。
“我……我没事,我身体好。”他有些笨拙地回答。
洛薇薇没再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重新拿起笔,但林夜注意到,她的耳根似乎泛起了一抹极淡的红晕。
这个发现,像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林夜的心。所有的忐忑和不确定,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原来,她并非无动于衷,只是她的回应,一如既往的含蓄而克制,需要他用心去解读。那条被洗净归还的围巾,那句“很暖和”和带着关心的“责备”,比任何直白的言语都更让他心跳加速。
他拿着围巾,没有再围上,而是小心地折好放进包里,仿佛那是什么珍贵的宝物。走出社办时,他的脚步轻快,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寒冷的冬日,似乎也因为这个小插曲,而变得温暖明媚起来。
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晚上。宿舍里,赵磊正对着视频电话那头的陈璐肉麻地唱着跑调的情歌,被王铭用枕头砸了也不停下,热恋的酸臭气息弥漫整个房间。王铭则在对着一堆旅游宣传单发呆,似乎在认真规划寒假的“疗伤之旅”。孙伟戴着耳机,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表情严肃,似乎正在和“追光者”进行一场重要的线上讨论。
林夜看着室友们各自的状态,心里充满了一种平静的幸福感。他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登录那个匿名树洞。有些心情,似乎不再需要那个隐秘的角落来安放了。他点开和洛薇薇的短信界面(虽然里面基本都是工作往来),输入又删除,反复几次,最终只发了一条极其寻常的工作短信:“学姐,下周一采风活动的最终名单我核对好了,发你邮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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