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滨,武帝城。
时值深秋,海风凛冽,卷起城墙上的旌旗猎猎作响。这座屹立东海数百年的雄城,在半年前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后,似乎并未有太多改变——城墙依旧斑驳,城楼依旧巍峨,往来客商依旧络绎不绝。
只是城头那面挂了三十年的“天下第二”旗,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十二柄形制各异的古剑,呈圆形插在城楼最高处的青石板上。剑身大多残破,有的只剩半截,有的布满裂痕,但每一柄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剑意残留。海风过处,十二柄剑同时发出低沉的嗡鸣,如同十二位绝代剑客在低声诉说着什么。
这便是半年前那场大战留下的“印记”。
城中最热闹的酒楼“观潮阁”,三层临窗的位置永远坐满江湖客。他们喝着烈酒,嚼着盐水花生,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瞥向城头那十二柄剑,然后压低声音,开始那已经重复了无数遍、却每次说来都依旧心潮澎湃的议论——
“半年前那场雨,你们是没见着!”一个独臂刀客灌了口酒,眼中闪着光,“老子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大的雨!天跟漏了似的,雨点子砸在脸上跟石子儿一样疼!”
“何止是雨!”邻桌的老者接口,声音发颤,“那是剑雨!李老剑神和王老怪交手到第九百招时,整个东海的剑气都冲上天了!天幕被撕开一道口子,无数剑气凝成的‘雨’倒灌下来!老子当时在三十里外的渔村,都能看见武帝城上空那片银光——跟银河落下来了似的!”
“听说王老怪最后那拳,把整座城都撼动了?”有年轻人急切地问。
“何止撼动!”独臂刀客拍桌,“城墙裂了七道缝!要不是李老剑神最后那剑‘剑开天门’把拳劲引到天上去,这武帝城早就塌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那后来呢?后来李老剑神真的一剑开天门,和王老怪一起飞升了?”
“千真万确!”老者声音肃穆,“那一剑……没法形容。就好像天地间所有的光都聚在那柄木剑上了,然后一剑划出去——天,真的开了!”
他指着窗外城头:“看见那十二柄剑没?那就是李老剑神飞升前留下的。说是‘人间剑道未绝,留待有缘人’。王老怪也留了话——”
老者顿了顿,一字一句重复着那句已经传遍江湖的话:
“‘老子去上界看看,天上那些狗屁仙人还敢不敢垂钓人间气运。若敢,见一个杀一个。’”
酒楼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在咀嚼这句话的分量。
王仙芝,武帝城城主,坐镇东海一甲子,自称天下第二却无人敢称第一的武道神话。李淳罡,剑道魁首,两袖青蛇,一剑开天门的老剑神。这两位……竟然不是为了比武而战,而是为了“开天门,上上界,杀仙人”?
“难怪……”有人喃喃道,“这半年,北凉那边安稳多了。听说以前隔三差五就有‘天灾’,不是大旱就是地动,徐骁那老狐狸愁得头发都白了。这半年,风调雨顺。”
“何止北凉!”另一人压低声音,“听我在钦天监当差的表兄说,这半年天下各地的‘异象’少了八成!那些莫名其妙的山崩、河枯、瘟疫……都没了!”
“所以王老怪和李老剑神真在上界……杀得仙人不敢垂钓人间了?”
这个问题,无人能答。
但所有人都宁愿相信——是。
因为只有这样的答案,才对得起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才对得起那两位飞升前留下的豪言,才对得起……这半年来人间难得的太平。
十月初三,霜降。
武帝城外的官道上,一辆普通的青篷马车缓缓驶来。驾车的是个面色蜡黄、看起来病恹恹的中年汉子,马车里坐着一位青衫客。
正是林衍。
他从天龙世界归来后,在主世界只停留了三日——安排好衡山事务,见了莫大先生和李月凉,确认一切安好,便再次启程,循着当初在北凉世界留下的印记,重返这片熟悉的土地。
只是没想到,才半年时间,此界已物是人非。
马车驶过城门时,林衍掀开车帘,望向城头那十二柄剑。
剑意冲天,即便隔着数百丈距离,依旧能清晰感觉到其中蕴含的磅礴剑道真意——那是李淳罡毕生剑道的精华凝结,虽已人去,剑意长存。
“老李,老王……”林衍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感慨,“你们倒是走得干脆。”
赶车的黄三甲——没错,正是那位春秋三大魔头之首,以三甲乱春秋的黄龙士——闻言回过头,蜡黄的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林先生那两位交情不错?”
“有过一面之缘。”林衍放下车帘,“当年,与李老剑神喝过酒,与王城主……打过一架。”
黄三甲眼中精光一闪,却不再多问,只是挥鞭催马:“那两位走前,托我给您带句话。”
“哦?”
“李剑神说:‘告诉林小子,天上风景不错,就是仙人太烦。老夫先去杀几个,给他探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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