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跃迁旅程在“星蝶号”脱离曲速泡的轻微震颤中结束。
观测窗外,原本被拉成流线的星光骤然收缩,还原成冰冷而清晰的星点。然而,眼前的景象并非预想中的空旷星域,而是一片令人心悸的、由无数巨大残骸构成的混乱坟场。
这里就是隐藏坐标指向的地点,遗忘星域的边缘地带,被称为 “暗礁集市” 的地方。
无数废弃星舰的残骸,如同史前巨兽的森白骨架,以各种扭曲的姿态漂浮在虚空中。
有小巧灵敏的侦察舰被拦腰斩断,露出内部焦黑的管线;有庞大臃肿的工业运输船,船体上布满了陨石撞击和能量武器灼烧的疤痕;甚至能看到几艘依稀能辨认出帝国早期制式风格的护卫舰残骸,它们沉默地诉说着这片星域曾发生过的、不为人知的冲突。
这些残骸相互碰撞、嵌合,在引力的微妙平衡下,形成了一个庞大而杂乱无章的三维迷宫。各种颜色的警示灯和临时焊接的照明设备,如同鬼火般在残骸的缝隙间闪烁,勾勒出这片死亡之地中一丝畸形的生机。
“星蝶号”的传感器屏幕上瞬间爆发出大量杂乱信号和能量读数,匿名通讯频道里充斥着各种口音古怪、用语粗鄙的交易叫卖、威胁谩骂和位置询价。这里没有统一的秩序,只有基于实力的临时规则和无处不在的危险。
裴泠操控着“星蝶号”,如同一位技艺高超的舞者,在巨大的金属残骸间灵巧地穿行。她依照着一个不断变化的、由某个隐藏信号塔发布的临时停靠指引,最终将飞船泊入了一个由半截货船船舱和一块巨大装甲板构成的、相对隐蔽的凹陷处。
泊位费用是以能量电池直接预付的,通过一个物理连接的、锈迹斑斑的接口进行支付,没有任何身份验证,只有赤裸裸的交易。
她刚刚切断与泊位引导系统的连接,甚至还没来得及进行完整的舰外环境扫描——
砰!轰——!
一阵剧烈的爆炸冲击波猛地传来,让“星蝶号”都微微晃动了一下!
裴泠瞬间将外部观测镜头的画面放大,聚焦到能量爆发点。那是在不远处,一个由废弃战舰引擎改造而成的、灯火通明的“店铺”门口。
只见两伙人正在激烈交火。一方似乎是某个小有名气的星际海盗团,标志性的骷髅涂装在破旧的太空服上依稀可辨,他们依托着店铺的金属结构进行抵抗,手中的老式脉冲步枪喷射出刺眼的能量光束。
而另一方,则是一群穿着杂乱、但动作极其彪悍迅捷的袭击者,他们利用残骸作为掩体,使用的武器更为精良,甚至包括几把明显是帝国军方制式的、但抹去了编号的高斯步枪!
这绝非公平的战斗,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黑吃黑!
“扎克斯!你这该死的鬣狗!竟敢黑老子的货!” 海盗头目一面疯狂射击,一面在公共频道里咆哮,声音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
“蠢货!在暗礁,货和命,从来都是谁抢到归谁!” 回应的声音冰冷而沙哑,属于袭击者的首领。
能量光束纵横交错,在冰冷的金属残骸上炸开一团团耀眼的火花和熔融的坑洞。一具具尸体在真空中无声地漂浮开来,血液在失重环境中凝成一颗颗暗红色的球体,四散飘荡。偶尔有误射的能量束击中附近的废弃船体,引发二次爆炸和四溅的碎片。
裴泠冷静地观察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就是法外之地,赤裸裸的弱肉强食,没有任何道德和法律的外衣。莉娜的担忧言犹在耳,而眼前的景象,就是最直接的注解。在这里,暴露任何一丝软弱或拥有值得觊觎的财富,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交火并没有持续太久。袭击者显然准备更充分,火力也更凶猛。不到五分钟,抵抗的海盗便被彻底清除,那个店铺也被占领。胜利者迅速开始清扫战场,回收战利品,将尸体随意地抛向深空,仿佛只是清理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垃圾。公共频道里很快恢复了之前那种嘈杂的交易声,仿佛刚才那场短暂的、流血的插曲从未发生过。
但裴泠的感知,却捕捉到了更多。在那片刚刚经历过杀戮的区域,残留着浓烈的能量印记——愤怒、恐惧、贪婪、濒死的绝望……各种负面情绪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令人窒息的能量污染区。同时,她也“看”到了一些隐藏在阴影中的“观察者”,他们如同真正的鬣狗,在更远的残骸后窥视着,评估着,或许在等待着下一次出手的机会。
不能再耽搁了。她需要信息,需要了解这里的规则,需要找到获取第一笔“星尘”的途径。
直接连接本地网络风险极高,很容易暴露“星蝶号”的存在和她这个新来的身份。她想起了莉娜的礼物。
裴泠启动了驾驶舱内一个非标的小型信号发射臂,将其小心翼翼地探出船体阴影,指向远处一个看起来像是大型通讯阵列残骸的方向。然后,她取出了那个沉重的【特制高强度信号中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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