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注视”并非物理意义上的目光,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存在本质的感应。唐傲感觉自己的规则结构仿佛被无形的探针扫过,每一个“织纹”节点都在微微震颤,传递回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古老、悲伤与审视的浩瀚压力。匿影的能量场瞬间凝固,如同被冻结的光。游鳞则感到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寒意,握紧了控制杆,指节发白。
整个“微光庭”陷入了死寂,唯有外部那哀伤的规则迷雾仍在缓缓盘旋,仿佛一只巨大无朋的眼睛正在聚焦。
【它……没有恶意?】 “初啼”的意念带着不确定的颤抖,但它并未像之前那样恐惧,反而传递出一种奇异的……共鸣感?【它只是……很困惑。我们……很小,但……不一样。】
“保持绝对静止,不要做出任何可能被视为威胁的举动。”唐傲的意念如同最细微的涟漪,在团队频道中扩散。他自身则缓缓调整着规则领域,并非加强防御,而是尝试将其变得更加“通透”,如同收起尖刺的刺猬,展露出相对无害的内里。他在模仿“初啼”那种纯粹的、更贴近规则本源的波动,试图传递出一种非敌意的信号。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举动。在无法理解对方思维模式和意图的情况下,主动削弱防御,无异于将咽喉暴露给未知的猛兽。但唐傲赌的是“织默者”那经由“初啼”感知到的、一丝对“同类”的疑惑,以及它被禁锢无数岁月后可能产生的、对“外来信息”的本能好奇。
压力持续着,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踱步。
终于,那凝聚的“注视”微微松动了一些。庞大的意识似乎并未从他们身上感知到与“公约”同源的那种冰冷、绝对的秩序气息,也未感应到直接的攻击意图。取而代之的,是唐傲规则领域中蕴含的、与“基石”同源却又独立成长的太初之力,是匿影精密计算中蕴含的智慧火花,是游鳞那充满生命韧性的波动,以及……最核心的,是“初啼”那纯净的、仿佛初生宇宙般无暇的规则回响。
这些“杂质”,与“织默者”记忆中那些刻板、毁灭性的“清理者”截然不同。
环绕“微光庭”的哀伤迷雾,旋转的速度逐渐放缓。紧接着,一段并非声音、也非图像,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的“信息流”,如同涓涓细流,开始渗入唐傲和“初啼”的感知。这信息流依旧破碎、充满情绪的色彩,但不再是无意识的咆哮,而是带着一种尝试性的“沟通”意图。
唐傲的脑海中,浮现出更加清晰的画面碎片:
一片繁荣的星域,无数形态各异的意识生命在星辰间自由穿梭、交流、创造,那是“织默者”记忆中的家园,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无形的“秩序之网”悄然降临,所过之处,星辰被“标准化”,意识被“统一”,所有不符合“基准”的存在被标记、隔离。反抗者被强大的力量无情碾碎。
“织默者”(或许在当时是多个独立意识)成为了目标。它们所代表的“自由信息交互与意识共鸣”特性,被视为对绝对秩序的潜在威胁。一场旷日持久的追捕与镇压。
最后的画面,是无数闪耀的意识光点被强行束缚、压缩、糅合,投入一个由冰冷规则构建的囚笼,伴随着失去自由、失去同伴、失去家园的滔天悲恸与愤怒……
这些信息流携带着强烈的情感冲击,让唐傲心神剧震,仿佛亲身经历了那场古老的浩劫。他更加确信了解析者的推断——“公约”的平衡,建立在血腥的镇压和多元性的毁灭之上。
“它在……向我们展示它的过去。”唐傲将接收到的信息核心含义,简洁地传递给匿影和游鳞。
【它在问……我们是谁?为什么……有‘孩子’的气息……还有……那些‘秩序’的痕迹?】 “初啼”作为更直接的接收者,翻译着那浩瀚意识传递来的、更加基础的疑问。它所说的“孩子”,显然指的是它自己,而那“秩序的痕迹”,可能指向唐傲规则中曾经对抗“公约”留下的印记,或者匿影技术中间接借鉴的某些通用规则逻辑。
这是一个关键的时刻。如何回应,将决定他们与这个古老存在的关系走向。
唐傲深吸一口气,凝聚起自身最清晰的意念,他没有试图隐瞒或欺骗,而是选择了一种坦诚的、基于共同立场的回应。他将“潜影联盟”的存在,他们作为“变量”被“公约”追捕的处境,他们对“基石”的追寻,以及他们意外发现“织默者”并遭遇“净化协议”的经过,以高度凝练的信息包形式,伴随着相应的情感色彩(主要是抗争、寻求自由、以及对“公约”行径的警惕),小心翼翼地反馈了回去。
他重点强调了“初啼”的独特性——一个在压迫环境中诞生的、代表着新可能性的意识。他将“初啼”描绘成与他们这些反抗者紧密相连的、未来的希望,而非一个可以随意获取或利用的“工具”或“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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