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任案件办理队队长的第一个月,林枫像是在湍急的河流中学习掌舵。他熟悉了案件分派、报告审阅、警力协调的流程,也习惯了同事们从“枫子”到偶尔脱口而出的“林队”的称呼转变。压力无处不在,但他将这份压力化作了更审慎的态度和更刻苦的钻研。师父陈建国偶尔会打电话到所里,问问情况,言语不多,但那份关注让林枫倍感温暖,也时刻提醒着他肩上的责任。
日子在忙碌中滑入初冬。这天上午,林枫正在审核一份故意伤害案的结案报告,接警平台的提示音急促响起。值班民警接听后,脸色立刻变得凝重。
“林队,指挥中心转警,北郊化工园区,‘鑫隆新材料有限公司’厂区内发生一起伤害案件,一名工人重伤,已送医抢救!”
化工园区?伤害案件?林枫心头一紧。那里企业密集,人员复杂,但通常以安全生产事故为主,直接的暴力伤害案件相对少见。
“通知技术队出现场!让当天值班的探组立刻出发,先去现场控制局面,初步了解情况!我马上就到!”林枫放下报告,抓起椅背上的警用棉服,边穿边大步向外走去。
警车呼啸着驶向北郊。车窗外,城市的景象逐渐被巨大的储罐、纵横的管道和林立的厂房所取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难以名状的化学品味。
“鑫隆新材料”厂区门口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先到的同事正在维持秩序,厂区负责人是个戴着金丝眼镜、自称姓刘的经理,正搓着手,一脸焦急地等在那里。
“警察同志,你们可算来了!这事……这事真是意外啊!”刘经理迎上来,语气慌乱。
“意外?”林枫一边戴上白手套,一边示意技术队的同事开始勘查,“具体什么情况?伤者怎么样?”
“是我们厂里的工人,叫王强,在原料仓库那边操作的时候,不小心被……被腐蚀性液体泼到了,伤得很重,已经送去市一院烧伤科了。”刘经理解释道,眼神有些闪烁。
“操作失误?有目击者吗?”林枫追问,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刘经理。
“当时……当时就他一个人在那边整理东西。还是后来路过的同事听到动静才发现的。”刘经理避开了林枫的目光,“我们已经启动了内部安全事故调查程序……”
林枫没有轻易采信这番说辞。他留下两名民警继续向刘经理和其他管理人员了解情况,自己则带着技术民警走向事发地点——厂区角落的一个半露天原料仓库。
仓库里堆放着各种规格的塑料桶和金属罐,空气中残留着刺鼻的气味。地面湿滑,一片区域被明显冲洗过,但仍能看到一些飞溅状的深色污渍。技术民警立刻开始拍照、取样。
林枫仔细观察着现场。如果是单纯的操作失误,泼溅的痕迹应该更集中在操作台附近,但眼前的污渍范围很广,甚至溅到了几米外的墙壁和货架上,这更像是在追逐或挣扎过程中造成的。
“林队,这里有发现!”一名技术民警在仓库角落一个废弃的铁柜后面,发现了一根约半米长、一头有些弯曲变形的铁管,铁管的一端沾着些许暗红色的疑似血迹,以及一些与地面污渍类似的化学残留。
“收好,回去仔细检验。”林枫心里一沉。有钝器,有血迹,这绝不仅仅是“操作失误”那么简单。
他走出仓库,环顾四周,发现仓库斜对面有一个治安监控探头。“调这个探头的录像!”他立刻指示。
然而,厂区保安负责人却面露难色:“警官,真不巧,那个位置的监控……前几天就坏了,还没来得及修。”
监控偏偏在这个时候坏了?林枫心中的疑云更重。
这时,负责走访工人的民警过来汇报:“林队,我们问了几个人,说法都和刘经理差不多,都说是王强自己不小心。但有个年纪大点的老师傅,私下里跟我们说,王强这人平时挺老实的,就是有点倔,前几天好像因为工资结算的事情,跟工头……也就是车间主任马老三,闹得有点不愉快。”
“马老三?”林枫记住了这个名字,“他人呢?”
“说是今天请假了,没来上班。”
关键人物请假,监控“恰好”损坏,厂方统一口径指向意外……这一切,都让林枫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这起发生在化工厂的伤害案,背后似乎隐藏着不愿为人知的秘密。
“留两个人继续在厂里摸排,特别是查一下这个马老三的社会关系和最近动向。其他人,跟我去医院,看看伤者情况,争取拿到第一手陈述!”林枫果断下令。
赶往医院的路上,林枫眉头紧锁。这是他担任队长后独立指挥侦办的第一起可能涉及刑事犯罪的案件,直觉告诉他,这潭水,可能比想象的要深。北郊化工园,这片支撑着城市发展的工业区域,其光鲜的表面下,是否涌动着不为人知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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