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门在纪禾身后无声地合拢,将艾尔海森那凝固般的沉默与复杂计算的眼神隔绝在内。
智慧宫副翼的走廊此刻已空无一人,看起来须弥的公务员还是很讨厌工贼的。
高耸的廊柱投下被元素灯拉得扭曲的阴影,空气里漂浮着尘埃与消毒水般的冷清气味。
纪禾的脚步声在光洁的石质地面上敲击出轻微而规律的回响,不疾不徐。
这是身为学者的体面,做事实在不好慌慌张张。
仿佛刚才那番足以让一位理性至上的书记官CPU过载的学术探讨,不过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日常汇报。
他嘴角那抹温和的笑容并未消散,反而在无人窥见的廊道阴影里,变得有些……冷。
“盟友?”
低声自语的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带着一丝笑意。
“我何时说过需要盟友了?”
他信步走着,目光掠过廊壁上镶嵌歌颂古代贤者与智慧功绩的浮雕,那些庄严肃穆的面孔在变幻的光影下显得有些模糊失真。
寻找盟友,意味着你认同现有的游戏规则,需要在棋盘上找一个临时的、可能背刺你的合作伙伴。
但纪某人的目的……可从来不是下赢这盘已经被虫蛀空,规矩扭曲的旧棋。”
廊道尽头是一扇通向智慧宫外围平台的拱门。
夜风带着圣树特有的清新与下方城市隐约的喧嚣涌了进来,吹动了他墨绿长袍的下摆。
纪禾走到平台边缘,手扶栏杆,望向下方层层叠叠、灯火渐次亮起的须弥城。
巨大圣树的枝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如同无数窃窃私语的喉舌。
大乱之后方有大治是他一贯的认知。
白纸之上才好作画也是他的向来如此的执政理念。
望着城中那些被灯火勾勒出属于教令院各派系的宏伟建筑轮廓,纪禾眼神没有任何变化。
在璃月的时候自己终究是被制约了些许,不知道还有多少病灶被掩盖在发展的华丽表皮之下。
千百年积累的庞然大物与新社会的摩擦跟侵蚀从未停止,审判庭里面的异端面孔也是常看常新。
天之秩序运行了数千年,大部分国度的秩序也是这般,除了代表变革的风之国度有些许补丁。
须弥这潭水看似被智慧与秩序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实则底下早已是盘根错节、沉疴积重。
只不过没有神明的暴力压弹而问题凸显。
阿扎尔和他的造神计划,不过是在这潭死水里投下的一颗最大的石头,能激起最大的浪花,却未必能涤清所有的淤泥。
多托雷作为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善于在混乱中牟利,却未必愿意掀翻整个池塘。
症结要一次性引爆,才能看清病灶的根源与范围。
一点点挤脓包,既痛苦又容易反复。
不如让压力累积到极限,让所有潜藏的矛盾,包括但是不限于学阀垄断、资源掠夺、雨林与沙漠的千年积怨、虚空带来的新型控制与反控制这些问题一起跟着爆发。
人在行走,手指在冰冷的石质栏杆上轻轻敲击,节奏稳定。
这也是他的一贯节奏,也是手段略显得铁血的主要原因。
不要问为什么,因为时间真的并不多,想要把变革的风吹遍大陆,积蓄足够手段应对更多挑战,那现在自然要暴力一些。
所有的故事都要迎来终章,而在终章之前,自己要收获足够的价值,这是自己受到的启示。
没有来源,但是异常的可信。
可信到有一个准确的时间,自己还有十四年。
思绪至此,纪禾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顺着蜿蜒的坡道和下行的阶梯,离开了智慧宫庄严冷清的区域。
周遭的空气变得温暖、湿润,充满了食物香料、廉价香水、汗水和各种喧哗声的市井气息。
他停下脚步,抬眼望去。
眼前是一片圣树树窟改造而成的巨大空间,开阔异常,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彩色的布幔悬挂,各种摊位鳞次栉比,贩卖着小吃、水果、工艺品、甚至一些粗浅的炼金制品或二手书籍。
空气中飘荡着烤蘑菇、兰巴德鱼卷、以及浓郁咖啡的香气。
人们摩肩接踵,有下班的学者、辛苦一天的工匠、来自各国的商旅、还有穿着各色服饰、显然不属于教令院体系的普通人。
孩子的嬉笑、商贩的吆喝、朋友的谈笑、情侣的私语……汇合成一股充满生命力的的洪流。
这里是大巴扎,须弥城跳动的心脏,智慧光环之下最真实的人间烟火。
而在广场中央那座略显简陋却足够宽敞的舞台上,绚烂的灯光已经亮起。
一位身着华美舞裙、头戴精致花冠的少女,正随着轻快悠扬的乐曲翩然起舞。
她的舞姿灵动而富有感染力,手臂舒展如同雨林中优雅的枝叶,旋转时裙摆飞扬,仿佛一朵在夜色中盛开的须弥蔷薇。
周围的观众里三层外三层,不少人随着节奏轻轻摇摆,脸上洋溢着放松与欣赏的笑容,暂时忘却了生活的琐碎与智慧宫高墙内的紧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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