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门庭若市、威严肃穆的天领奉行所,如今只剩下焦黑的断壁残垣和尚未完全清理干净的血迹,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的疯狂。
空气中弥漫着烟尘与淡淡的血腥气,混杂着一种名为恐慌的余味。
九条裟罗站在废墟前,身姿如标枪般挺直,抬眼扫过奉行所的一片狼藉,心中毫无波澜。
她刚从名椎滩前线披星戴月赶回,铠甲上还沾染着战场的风尘与细微的破损,整个人也显得稍有萎靡。
“裟罗大人!”
几名身上带伤的幕府军士快步上前,单膝跪地。
他们是动乱中幸存下来,并自发组织起来维持最基本秩序的骨干。
“情况。”
九条裟罗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直接切入核心。
“眼狩令上发生难以想象的灾祸,稻妻民众被不明势力蛊惑发动暴乱,雷电将军似乎收到贼人所伤目前正在天守阁闭关修养,九条孝行大人维持秩序时被不幸阵亡,离岛发生暴乱,勘定奉行柊慎介大人不知所踪。”
小队统领言简意赅地汇报,声音沉重,说完又开始汇报现在的状况。
“城内大规模暴动已暂时平息,但小规模抢劫、纵火时有发生,民众恐慌,流言四起,仓储区遭严重破坏,粮食物资短缺,两大奉行体系……近乎瘫痪,官员或死或逃,幸存者亦不敢露面。”
九条裟罗沉默地听着,目光越过废墟,望向远处依旧有些骚动的街道。
时间紧迫,每耽搁一刻,混乱就可能加深一分,重建秩序的难度也会成倍增加。
“传我命令。”
她开口,声音斩钉截铁,瞬间驱散了部下脸上的些许迷茫。
“第一,所有忠于将军、忠于稻妻的幕府军士、幕府军官、天领奉行众、勘定奉行役人、勘定奉行番头,无论原属何部,即刻向此处集结,重新整编!以为核心,组建临时治安军,划分区域,巡逻戒严,遇有趁乱作恶者,立斩不赦!”
“第二,张贴安民告示,以我九条裟罗之名,宣告幕府并未垮塌,秩序必将恢复!散播恐慌、煽动暴乱者,立斩不赦!”
“第三,立即清点所有尚能控制的粮仓、物资点,实行战时配给制,优先保障老弱妇孺!组织人手,清理主要街道,修复必要设施!”
一道道命令清晰明确,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入混乱的肌理。
她带来的不仅是武力,更是在混乱中重新树立起来的秩序象征。
很快,零散的幕府士兵开始向这片废墟汇聚,如同溪流归海。
九条裟罗亲自整队,她的身影出现在哪里,哪里的骚动便会逐渐平息。
她原本积攒的名望和毫不留情的铁腕,成了动荡之夜中最有效的镇定剂。
然而,仅凭军事高压无法长久。
行政体系的崩溃意味着政令无法有效传达和执行,物资调配、民生安抚都需要专业的文官系统。
而如今,有能力、且尚未完全丧失公信力的,似乎只剩下……
“社奉行那边,有什么动静?”
她问向身边的亲信。
“社奉行在动乱中受损相对较轻,神里家家主似乎早有准备,目前已基本控制住神里屋敷及周边区域,并开始有限度地分发物资,安抚民众。”
九条裟罗目光微闪。
神里绫人,那个总是面带微笑、心思深沉的家伙。
他在这场风暴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她不知道……但眼下,社奉行确实是必须争取的力量。
“备马,去神里屋敷。”
神里屋敷,茶室。
与城区的混乱破败相比,神里家掌控的区域显得异常平静,这里远离稻妻城,受到暴乱的力量有限,最多也就是浪人作乱。
神里绫人跪坐在茶室沉思,仿佛外界的天翻地覆与他无关。
哦,并非无关,不然他也不会跪坐在这里。
神里家已经完了,他已经考虑现在自裁来不来得及救神里家。
事情从雷电将军出手攻击旅行者开始,神里家已经走上了断头路,而后面雷电将军失去行动能力封锁天守阁,稻妻城发生大规模暴乱……一路走到地狱第十八层。
有心人都能发现社奉行支援海只岛、暗中反抗眼狩令甚至跟贼子交情颇深的事情。
现在的神里家已经从罪臣变成了逆臣,除非雷电将军连带鸣神大巫女魂归高天,然后社奉行出手彻底把持稻妻……
不然,神里绫人现在完全想不到神里家还有什么活路,他已经安排旅行者、神里绫华以及一些家仆逃离稻妻了。
而自己在这里也不过是在等最后的判决,如果不是希望在将军御前审判来请求留下一一支血裔,他这会已经自裁了。
等见到风尘仆仆、一身煞气的九条裟罗时,他也只是惨淡一笑。
“九条大将,您终于回来了,看到您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嘴上说着太好了,但是语气毫无波澜,甚至表情都懒得管理。
现在神里绫人脸上惯常的优雅微笑消失无踪,只剩下认命般的平静与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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