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池的喧嚣,即使隔着大半个海只岛的珊瑚宫主殿也隐隐能感觉得到那沉闷的的脉动,带着强制植入感的生命力。
珊瑚宫心海站在殿内最高处的凭栏前,并未像往常一样俯视海只的碧波与珊瑚林。
她的目光,穿透了遥远的海雾与山岩投向了水月池的方向。
那里灯火通明,将黑夜染成一片不自然的橘红,犹如一块镶嵌在深蓝丝绒上的锈色工业补丁。
她已经很久没有去自己的秘密基地补充能量了,因为纪某人的动作很快,商业攻势很急,一招连着一招,根本就让人无暇他顾。
各种申请、条约、合同与更改事项像雪花一样飞来,每天光跟万有铺子各个负责人扯皮就耗尽所有心力。
最重要的是他们统一都咬的很死,不容拒绝,借着庞大舰队的威势在海只岛上予取予求。
而桌上,是一份万有铺子呈上的最新进度报告,纸张冰冷,数字精确到冷酷。
码头初具规模,工厂地基已夯实……效率惊人,如同他们所承诺的。
随之附上的,是第一批“物资清单”的结算单,那串摩拉的数字,在昏黄的宫灯下显得格外刺眼。
“效率……确实很高。”
一个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说话的是鹫津,海只岛昔日负责祭祀与传承的元老之一,名义上是珊瑚宫的仆从,实际上……心海的母亲,上一任的现人神巫女都得尊称为老师。
他年纪已长,白发如霜,深刻的皱纹里刻着对古老传统的坚守和对眼前巨变的深深忧虑。
“那声音,连海只大人的安眠之处都能惊扰,大御神留下的静谧,被那些铁疙瘩啃食殆尽,心海大人,我们……真的需要付出这样的代价吗?”
他的话语里没有明显的指责,但那沉重的叹息比任何质问都更有力量。
他望着心海,眼神复杂,有忧虑,有不解,甚至有一丝被时代抛下的悲凉。
水月池的夜不再属于星辰与萤火,正如他熟悉的、缓慢而虔诚的海只岛,正被这钢铁洪流冲刷得面目全非。
心海没有回头,指尖轻轻划过报告上新式起重设备几个字。
庞然巨物,投下狰狞阴影。
她想起海只古老的传说中,也有撼动海渊的巨兽,但那往往是带来灾厄的预兆。
“代价,鹫津长老……”
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如深邃的海,听不出波澜。
“海只岛的粮仓,还能支撑几日?多少家庭,在等待码头运回的物资?”
她转过身,将手中的结算单递向鹫津,那串巨额的数字在老人浑浊的眼中映出一点微光。
当初在巨舰之前你似乎并没有如此的硬气,现在装孝子贤孙给谁看呢?
“哼!”另一个更加尖锐的声音响起。
松川,一位曾在前线作战的将领,如今负责部分岛屿防卫,虽然德高望重,但是能力平平无奇。
他大步走近,身上似乎还带着码头区飘来的硝烟与尘土味。
“心海大人,温饱的代价,怕不只是惊扰海只大人那么简单!”
他指向南方工厂区的方向,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但是他压根不敢说下去。
因为珊瑚宫心海胸前的神之眼闪烁着光芒,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鹫津捻着胡须,眉头锁得更紧。
这个松川除了能力平平无奇,被换下来最重要的是因为可能与愚人众有联系。
但是他想说的问题也没有错,水月池的割让确实让人心痛。
心海的目光扫过这两个老东西还有一群欲言又止的官吏,最终落回到案上另一份密报上。
那是珊瑚宫直属探子传来的关于珊瑚集的观察。
集市繁荣,摩拉流通,工人们用血汗换来的钱,几乎瞬间又流回了万有铺子关联商贩的口袋。
“别无选择这几个字似乎并不是第一次说了。”
她绕过书案,走到殿中央,摊开双手,仿佛要托起整个海只岛无形的重压。
跟你们这群虫豸在一起怎么搞得好海只岛啊。
这群大人物的争端当真无趣,非要扯着一个不可能的话题进行无所谓的讨论。
不如在海只南侧群岛的工厂建设。
在临时搭设的房舍阴影一角,一群没有参与重体力劳动的工人正围坐在一起,借着远处探照灯漫射过来的微光,笨拙地跟着一个万有铺子派来的“师傅”学习。
他们手里拿着简单的图纸和测量工具,学习的是一些基础的看图纸、使用新式仪器、甚至操作小型辅助机械的入门技能。
作为为数不多有知识底子的人,他们脸上的神情复杂,有被选中的骄傲和对新技能的渴望,但也有着面对陌生符号和冰冷铁器时的紧张与不适。
一个上了年纪的渔民,手指粗糙得几乎捏不住细细的炭笔,额头急得冒汗,小声抱怨着
“这……这比看潮汐、辨鱼群难上百倍……”
周围的人沉默着,这声音道出了许多人心底的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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