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将群情激奋,怒吼声震得厅梁微颤。
他们的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渴望——
若徐丰年登临九五,他们便是开国元勋,封侯拜相唾手可得,甚至裂土称王亦非妄想。
比起偏居一隅的北凉,那将是权势滔天、世代荣华的开端。
人心本就难测。
纵然这些人对北凉忠心耿耿,却也终究逃不过私欲的牵引。
否则古往今来,又怎会有无数功臣良将最终走上殊途?
争雄到了这一步,哪怕你无意为帝,身边之人也会将你推上龙椅。
因为他们同样要为家族前程筹谋。
跟在一个藩王身后,顶多封官授爵;可若辅佐的是新朝天子,那便是缔造乾坤的栋梁之臣。
李义山望着群情沸腾的众人,轻轻咳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如冷水浇头,顿时令喧嚣渐息。
自徐啸离世后,他在北凉的地位日益尊崇。
身为托孤重臣,又是徐丰年的授业恩师,许多大事王爷都要倚仗他的决断。
而那些久经沙场的大将们对他也极为敬重——只因他的智谋,的确冠绝一方。
“眼下最紧要的,不是空谈宏图,而是定下切实方略。”
“如今离阳内乱四起,我北凉当何去何从?”
这两句话轻描淡写,却如惊雷般敲醒了众人狂热的心神。
徐丰年压下眸中戾气,沉声问道:
“先生以为,该如何行事?”
他是骄傲的,但并不愚蠢。
在这世上,能让他真正听进去话的人寥寥无几,李义山是其一,另一位则是刀甲齐练华——他的外公。
他知道,这位师父的才略放眼天下也是翘楚。
当年父亲尚在时,诸多军国要务也都需与李先生商议再三。
李义山负手而立,目光缓缓扫过众人,语气从容却不容置疑:
“诚然,离阳皇室如今已陷入八龙夺嫡之局,兄弟相残,国力大损。”
“但切不可掉以轻心。
整个赵氏王朝所积蓄的力量仍不可小觑,稍有差池,不仅复仇无望,更会让我北凉子弟尽数埋骨他乡。”
“虽有‘北凉铁骑冠天下’之名,可你们万万不可忘却一人。”
众人神色骤然凝重,齐声追问:
“是谁?”
“顾剑棠。”
这个名字从他口中吐出,仿佛带着岁月的回响。
“昔日春秋战乱,先王横扫六国,而此人独灭两国。
虽光芒常被先王所掩,但其实力从未逊色半分。
他乃离阳第一刀道宗师,执掌天下半数兵权。
如今皇子混战,他麾下大军却始终严阵以待,未曾轻动。”
闻言,众将脸上浮现出忌惮之色,方才的热血渐渐冷却。
顾剑棠——现任兵部尚书,当年平定春秋诸国时立下赫赫军功,之后更被先帝刻意提拔,用作钳制北凉的利刃。
袁左宗冷哼一声,仍不退怯:
“军师所虑甚远,但我北凉铁骑纵横边塞多年,未必惧他一个顾剑棠!”
李义山并未动怒,只是淡淡反问:
“即便胜了他,我军还剩几成战力?又要耗去多少时日?期间敌军援兵四至,如何应对?攻入太安之后,四方勤王之师反扑,又当如何?”
这一连串诘问如重锤落下,众人一时哑然。
片刻后,一位将领躬身恳请:
“军师必已有谋,还望指点明路!”
李义山环视全场,最终将目光落在徐丰年身上,缓缓道:
“顾剑棠对赵氏未必死忠。
多年来受先帝压制,专用于牵制我北凉,心中积怨已久。”
“此时正值离阳动荡,正是可乘之机。
不如设法将其拉拢,化敌为盟。”
“此事……需王爷亲往为之。”
徐丰年微微一怔:
“我要亲自去劝降他?”
李义山点头,语气温笃:
“唯有你去,才有可能打动此人。”
“不错,唯有你亲自出面,才能体现我北凉的诚意。
你可许诺,他日若你登临大宝,必封他为异姓王——顾剑棠此人虽沉稳,但此等诱惑,绝难不动心。”
徐丰年眉峰微蹙,低声说道:
“只怕单凭这一条,尚不足以让他点头应允。”
李义山轻笑一声,眸光如水,却暗藏锋刃:
“王爷心思通透,自然明白,这只是开始。”
他缓缓扫视帐中诸将,原本温淡的眼神渐起寒意,仿佛毒蛇悄然昂首。
“要谈诚意,先得有让人心惊的实力做底气!”
“待到诸皇子斗至生死关头,便是我北凉‘奉诏勤王’之时!”
“届时四十万铁骑尽出,浩荡南下,再配上王爷的承诺,顾剑棠纵然老谋深算,也必知何去何从。”
语气温和,如话家常。
可帐内众人无不心头一震,倒吸冷气。
北凉本有三十万边军,近来倾力扩编,方凑足四十万之数。
如今竟要尽数调离边关,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三州之地将门户洞开,等于弃守故土,孤注一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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