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仍是当年那个无权无势的废柴王爷,怕早就被弃如敝履,无人问津。
今日的尊荣,从来不是恩赐,而是实力所至。
所以他也不会心慈手软。
祭天大典的日子一天天逼近,宫中却始终不见动静。
就在赵寒以为老皇帝不会召见时,
大典前夜,一道圣旨悄然送达——
皇上宣逍遥王入宫觐见。
……
重踏皇城,望着那一片朱墙金瓦,赵寒神色微动。
幼时他曾居于此处,随着年岁增长,便迁出宫外,此后极少归来。
如今故地重游,心头不免泛起些许波澜。
深吸一口气,他随一名内侍穿廊过殿,缓步前行。
途中,他隐隐察觉,宫禁深处潜藏着数道晦涩而强大的气息。
其中一道尤为特殊,竟与真龙气运隐隐共鸣。
赵寒心头一震:
“莫非……是他?”
那位传说中的年轻宦官——与国同寿,靠吞噬离阳龙气延续性命,只要身在太安城,近乎不死不灭。
唯有等到国运崩塌、君主驾崩,他的力量才会随之衰退。
此人便是黎阳真正的支柱。
两百多年前便驻守京城,从未踏出一步,修为早已通玄入圣,连武帝王仙芝与之相较,恐怕也不过伯仲之间。
赵寒此刻并无与其正面相抗之意。
念头刚落,前方小太监已转身恭敬行礼:
“逍遥王殿下,陛下已在御书房等候。”
赵寒敛神正色,拱手低声道:
“臣弟赵寒,参见陛下。”
御书房内,烛火摇曳,寂静无声。
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徐徐传来:“是寒弟到了,进来吧。”
赵寒稳步迈入殿内。
只见一位身披明黄长袍的身影正伏案执笔,与去年相较,皇帝的身形已明显佝偻,虽面色尚可,但呼吸之间透出难以掩饰的衰败之气,仿佛生命之火即将燃尽,此刻不过是最后的余晖罢了。
显然时日无多,仅凭意志支撑残年。
“臣弟参见陛下。”
赵寒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恭敬行礼。
皇帝朗声一笑,似极欣慰,又故作不悦道:
“怎么?寒弟去了荒州一趟,回来倒同皇兄生分起来了。”
“臣弟不敢。”
皇帝摆了摆手,依旧低头写字。
“赐座。”
他仍专注于案上笔墨,一笔一划写得极为凝重。
赵寒端坐于旁,脊背挺直,目光沉静。
御书房中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缓缓搁下御笔,吃力地揉着腰背,轻叹一声:“人老了,真是不中用了,才动几笔便觉疲乏。
怕是我该走的时候也快到了。”
赵寒立刻起身,低声道:
“臣弟惶恐,陛下龙体康健,何出此言。”
皇帝抬手制止。
“朕的身体,自己最清楚。
你不必说些宽心话来哄我。”
他凝视着赵寒的脸,眼中掠过一丝欣慰,笑道:
“半年不见,寒弟倒是愈发神采奕奕。
听闻你在乌蒙草原所为,着实为我离阳扬眉吐气。
有你这般子弟在,我赵氏宗庙有幸!”
“当初将荒州交予你,果真没错。”
赵寒垂首道:“皆赖陛下扶持。”
皇帝神色一肃:
“寒弟不必自谦。
这一切是你自己拼出来的,朕不过给了个机会罢了。
若是换了旁人,别说降服草原,怕是连荒州都守不住,早被铁骑踏成焦土。”
他负手而立,目光深远。
“想当年,我离阳能在乱世之中崛起,靠的正是一代代如你这般肯担当、敢拼命的儿郎。”
“先辈披荆斩棘,后人自当拼死守住这份家业。”
说着,他伸手移开镇纸。
宣纸上墨迹已干,四个遒劲大字跃然眼前,令赵寒心头一震——
“祖宗基业。”
皇帝低声念着,声音里带着几分沉重与眷恋。
“为了守住这四个字,朕耗尽心血,日夜难安。
唯恐有一日江山倾覆,将来九泉之下,无颜见列祖列宗。”
赵寒语气坚定:
“陛下无需忧虑,今日离阳国势正盛,基业必将在您手中愈加稳固。”
皇帝忽然笑了起来,笑声苍凉,夹杂着几分讥诮。
“寒弟当真如此以为?”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
“如今我离阳,已是风雨飘摇。”
“地处四战之地,强敌环伺,难有扩张之机。
尤以北莽最为猖獗,觊觎我疆土已久,时刻妄图南下牧马,饮马江河。”
“而内中之患,更甚于外敌——北凉王徐啸,便是朕心头利刺。”
“昔年征伐春秋诸国,不得不倚重其兵势将才,未曾料到养虎成患。
如今徐家三十万雄师盘踞边陲,尾大不掉,朝廷反受其制。”
“朕尚在一日,尚能镇住此人;若一旦驾崩,朝中谁能压他一头?”
“届时外敌压境,内贼反噬,江山社稷危在旦夕!”
言至此处,皇帝眼眶微红,双手颤抖,声音哽咽,竟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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