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月漓对于妖魂精粹越来越强烈且明确的感知力判断后,他们二人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了之前遇到赶尸队伍所在的山区地域,并毅然决然地朝着西南方持续艰难前行着。随着不断深入这片神秘领域,周围的地形变得越发崎岖险要起来;茂密繁盛的原始森林宛如巨大天幕一般笼罩天空大地,几乎完全遮蔽住阳光照射进来;与此同时,有毒瘴气四处弥漫,使得空气中都充满了刺鼻难闻味道以及令人作呕气味儿;原本常见普通飞禽走兽身影逐渐减少直至消失不见,但偶尔还会有那些浑身散发着阴冷污浊气息和长相怪异奇特模样丑陋不堪各类毒虫毒蛇蚂蚁等出现游荡其中……
经过连续数日艰苦卓绝攀爬翻越崇山峻岭之后,尽管林晚因为成功炼化吸收掉珍贵无比冰魄寒玉缘故让自己身体力量和精神状态得到极大提升增强不少,但此时此刻她脸上还是难以避免流露出一丝疲惫沧桑之色,身上衣物更是已经被沿途无数尖锐锋利荆棘划开许多口子破损严重。反观一旁月漓却仍旧如同往常一样身着一袭洁白如雪衣裳,身姿挺拔飘逸出尘仿佛不食人间烟火般超凡脱俗一尘不染,然而仔细观察便可以发现他那一向冷峻清高眉眼之间似乎又增添了些许对于此地浓郁厚重肮脏龌龊浊气深深厌恶之情跟高度警觉之意。
这日午后,他们穿过一片弥漫着腐臭气味的沼泽,耳边忽然传来隆隆巨响,如同万马奔腾。循声而去,拨开最后一丛纠缠的藤蔓,眼前豁然开朗,一条浑浊汹涌的大河横亘在前,拦住了去路。
河水呈黄褐之色,奔腾咆哮,卷起无数浑浊的浪花和漩涡。两岸是陡峭的悬崖,河水撞击在礁石与崖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连脚下的土地都在微微震颤。河面宽阔,水流湍急,放眼望去,竟无桥梁可通。
河畔一块被风雨侵蚀得几乎看不清字迹的古旧石碑上,依稀可辨三个狰狞如鬼画符的大字——“落魂江”。
名字便透着一股不祥。
沿着河岸艰难行走了一段,终于在一处水流相对平缓的河湾,找到了一个简陋的渡口。几根歪斜的木桩打入水中,搭着一条摇摇欲坠的木板。渡口旁,只系着一艘乌篷船。
那船看起来颇为破旧,船身的木板颜色深暗,布满了裂纹与水渍,篷顶的乌毡也破损了好几处,打着粗糙的补丁。一个船公蹲在船头,正默默地抽着旱烟。
船公是个干瘦的老头,皮肤黝黑如同被江风烈日浸染了数十年,脸上沟壑纵横,写满了沧桑。他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粗布短褂,裸露的手臂精瘦却筋肉虬结。对于林晚和月漓的到来,他只是抬起眼皮,混浊的目光在他们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没有任何表示,又低下头,吧嗒吧嗒地继续抽烟,沉默得如同一块河边的礁石。
“船家,渡河。”林晚上前一步,开口道。
老头这才慢吞吞地磕了磕烟袋锅,站起身,动作显得有些僵硬。他指了指船上,示意二人上去,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乌篷船比看起来还要破旧,踩上去发出“嘎吱”的呻吟,让人担心它是否会下一刻就散架。船篷内狭小阴暗,散发着一股鱼腥、水汽和霉味混合的怪味。
待两人在船舱中坐定,老头解下缆绳,拿起一根长长的、被磨得光滑无比的竹篙。小船晃晃悠悠地离开了渡口,驶向江心。
就在船头即将完全没入主流湍急的水域时,那一直沉默的船公,忽然用极其沙哑、仿佛很久未曾开口的声音,头也不回地提醒了一句:
“此江不吉,水下有祟,客官抓紧些。”
话音未落,他手中竹篙猛地一点岸边礁石,小船借力,倏地一下滑入了江心最湍急的水流之中。
霎时间,仿佛换了一片天地。
渡口旁的相对平静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咆哮的江水与混乱的暗流。浑浊的浪头一个接一个地拍击着脆弱的船身,发出“砰砰”的巨响,冰冷的江水溅入篷内,带着刺骨的寒意。小船如同狂风中的一片落叶,剧烈地颠簸、旋转,仿佛随时都会被巨浪吞没或撞上水中若隐若现的狰狞礁石。
更为诡异的是,随着小船深入江心,四周的水汽骤然变得浓重粘稠,仿佛化为了实质的灰白色雾气,将天地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原本尚算明亮的天空,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垂,透不下一丝天光,使得这落魂江更添几分阴森可怖。
林晚紧紧抓住船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站在船头,努力在颠簸中维持平衡,目光死死盯着那翻滚不休、仿佛隐藏着无数双窥视眼睛的浑浊江水。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他的心脏,比面对义庄怨灵或赶尸队时更加清晰,那是一种源于未知水域的、深沉的危险预感。
月漓不知何时也已立于他身侧,白衣在灰暗的水汽与狂风中猎猎作响,她却稳如磐石。她的目光并未停留在表面的惊涛骇浪上,而是穿透浑浊的江水,凝视着那深不可测的河底。她那清冷的眉头微微蹙起,眸中闪过一丝罕见的疑虑与研判。
“水底……”她轻声开口,声音在风浪声中却清晰传入林晚耳中,“有官家气息,类似于阴司规制,但……混乱,暴戾,极不平静。仿佛被什么东西……污染或惊扰了。”
官家气息?阴司规制?
林晚心中一紧。这落魂江底,难道也存在着类似那赶尸人一般的、属于阴司体系的“吏员”?可月漓所说的“不平静”、“混乱暴戾”,又意味着什么?
他不由得想起船公那句简短的警告——“水下有祟”。
难道这“祟”,并非寻常水鬼精怪,而是……某种连阴司官差都镇压不住,甚至反被其影响的恐怖存在?
小船在船公精妙却沉默的操控下,于惊涛骇浪与隐藏的礁石间艰难穿梭,每一次颠簸起伏都牵动着人的心弦。前方的雾气愈发浓重,仿佛一张巨大的、充满恶意的网,正等待着他们自投罗网。
这落魂江,果然名不虚传。此行,恐怕不仅仅是渡河那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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