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内更是人声鼎沸。巨大的戏台上,丝竹管弦正奏着宏大庄严的礼乐。一折名为《朱门仁德颂》的大戏正演至高潮。戏台上,扮演“朱老太爷”的老生,正捻须长叹,慷慨激昂地念着宣扬朱家如何“克己复礼”、“扶危济困”、“教化乡里”的台词,台下衣冠楚楚的宾客们——多是依附朱家的官吏、富商、士绅名流——纷纷抚掌赞叹,面露敬仰之色。台上台下,共同构筑着一幅“礼乐昌明”、“仁德传家”的盛世图景。
二楼正对着戏台,视野最佳的雅间“观澜轩”,厚重的锦绣帘幕低垂,只留一道缝隙。缝隙后,一双阴鸷如鹰隼的老眼,正冷冷地扫视着楼下喧闹的戏台和宾客。正是朱老太爷朱正德。他并未如往常般端坐主位接受众人朝拜,而是隐在暗处,如同盘踞在蛛网中心的毒蛛。
“都安排妥当了?”朱老太爷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问侍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的管家朱福。
“回老太爷,万无一失!”朱福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丧门箫’瞿老和‘欢喜锣’屠老大,已在后台暗室就位。他们的‘悲喜迷魂阵’相辅相成,威力奇诡,专破心神!楼内各处紧要位置,都埋伏了我们重金请来的硬手,还有府衙的几位高手也换了便装混在宾客里。只要那妖人敢踏入此楼,管叫他插翅难飞!魔音再诡,也难敌这精心布置的天罗地网!”
朱老太爷布满褶皱的脸上毫无表情,唯有眼底深处翻涌着刻骨的怨毒和一丝志在必得的疯狂。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拇指上那枚硕大的翠玉扳指,目光再次投向楼下那喧嚣的戏台,看着那个扮演自己的伶人慷慨陈词,嘴角扯出一个极其阴冷的弧度。
礼乐?
仁德?
待老夫用那妖人的血,染红这德音楼的地毯,方是真正的礼成!让全城的人都看看,亵渎朱家“礼法”的下场!
德音楼后街,一条堆满杂物、弥漫着馊水气味的狭窄暗巷。
风吟和阿笙的身影,如同两道融入黑暗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停在一扇不起眼的、通往德音楼后台杂役通道的角门外。
楼内传来的宏大礼乐声、宾客的喧哗声、台上伶人高亢的念白声,如同潮水般涌出,与这后街的肮脏死寂形成刺耳的对比。
风吟微微侧耳,似乎在“聆听”着什么。片刻,他收回目光,低头看了一眼紧紧靠在自己腿边、小脸紧绷的阿笙。
“怕么?”他的声音很低,几乎被楼内的喧嚣淹没,带着一种奇特的平静。
阿笙用力摇了摇头,黑亮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孩童特有的、混合着紧张和信任的光芒,小声道:“跟着风大哥,不怕!”
风吟沉寂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暖意。他伸出手,没有触碰阿笙,只是指向巷子深处一个堆满破旧戏箱和杂物的隐蔽角落。
“待在那里,”他的声音依旧平淡,“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不要出来。天亮前,若我没回来……” 他顿了顿,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意思已然明了。
阿笙的小脸瞬间白了白,但他没有犹豫,只是用力地点点头,像只灵活的小猫,迅速钻进了那个角落,将自己小小的身体完全藏匿在破箱子和杂物的阴影里,只露出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紧张而担忧地望着风吟。
风吟不再看他。他缓缓转过身,面对那扇紧闭的、通往德音楼“礼乐”核心的角门。
楼内宏大庄严的礼乐声浪扑面而来,带着一种虚伪的、令人作呕的热闹。
他嘴角那点冰冷的弧度,再次清晰地浮现。
陷阱的中心?
礼乐的神殿?
虚伪的盛宴?
他来了。
风吟伸出手,轻轻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布满油污的木门。门轴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瞬间被楼内鼎沸的声浪吞没。
靛青的身影,如同投入沸水的一滴墨,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那片金碧辉煌、暗藏杀机的“礼乐”喧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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