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
正午的荒漠,热得如同天地熔炉的核心。日头悬在毫无遮蔽的天穹正中,毒辣的光线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穿着每一寸裸露的沙地。空气在高温下扭曲、蒸腾,视线所及之处,一切景象都如同水波般晃动、模糊。巨大的风蚀岩群在热浪中沉默矗立,投下的阴影狭窄而滚烫,如同巨兽被烤焦的肋骨。风是静止的,或者说,风本身也被这无边的酷热烤干了力气,只剩下若有若无的呜咽,卷着细碎的、灼人的沙砾,贴着地面徒劳地打着旋儿。
雷烬靠在一块巨大的、被烈日晒得发烫的风蚀岩壁上。
滚烫的岩石透过厚重的毡袍灼烤着他的后背,带来一阵阵刺痛。他卸下水囊,拔开塞子,仰头灌下几口浑浊微温的液体。水带着沙土的腥涩,滑过干裂刺痛的喉咙,如同杯水车薪,瞬间便被体内巨大的燥热吞噬。额角的汗水刚渗出皮肤,就被酷热瞬间蒸发,留下一道道白色的盐渍。
他缓缓坐下。
背靠着滚烫的岩石,面朝西方那片被热浪扭曲得如同地狱入口般模糊的沙海。
影鸦的话语,如同跗骨之蛆的毒蛇,依旧在脑海中嘶嘶作响。
“七情神兵…怒龙…”
“观星阁…记录者…”
“吴回春…观察者…”
“白骨沙海…泣血戈壁…雪音关…血音关…”
“‘悲’…亦是力量…”
每一个词,都如同一块沉重的、带着倒刺的巨石,投入他原本因斩断赤蝎业火而略显微澜的心湖,激荡起滔天的迷雾与沉重的压力。前路不再是单纯的探寻,而是步步杀机的黑暗丛林。无数贪婪、恐惧、觊觎的目光,如同无形的蛛网,已然在阴影中悄然张开,等待着猎物踏入。
他的手,无意识地抚上腰间。
冰冷、粗糙、沉甸甸的触感传来。
怒龙刀鞘。
指尖缓缓摩挲着鞘身上那些凸起、如同龙鳞般的古朴纹路。触感冰冷,却仿佛能感受到其下那柄凶兵沉睡的脉搏。嗡…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感应般的低沉嗡鸣,从鞘内传来,顺着指尖,直抵心湖。
守护。
守护这柄刀?还是被这柄刀守护?
思绪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碎铁,在酷热与疲惫中翻腾、熔融。
他闭上眼。
不是休息。
而是回溯。
沿着那被血与火、愤怒与痛苦烙印下的足迹,一步步,走回那一切的起点。
青石镇。
血色的黄昏!焚天的烈焰吞噬了熟悉的家园!父母扭曲焦黑的面容在火海中无声哀嚎!滔天的、足以焚毁理智的暴怒如同失控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少年脆弱的心防!他如同疯魔的野兽,抓起家传那柄古朴无华、鳞纹暗淡的厚背刀,冲入匪群!刀势狂暴!无序!自伤!刀身因蛮力与气流摩擦发出刺耳尖啸(非龙鸣)!血与火交织!他眼中只剩下毁灭!唯有毁灭才能填平那噬心的痛苦!那时的刀,是宣泄怒火的凶器,是毁灭的延伸,也是反噬自身的毒牙!那时的他,是怒火的奴隶,是毁灭风暴中一片失控的残叶。
水牢。
冰冷的绝望!黑暗!恶臭!鞭子抽打在皮肉上的脆响!孙瘸子压抑的呻吟!小石头惊恐的呜咽!然后…是阿月!那双清澈、布满血丝、却带着无声坚韧的眼睛!她扑向鞭子,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护住老人!那一刻,一股强烈的、想要保护他们的冲动,如同冰冷的泉水,猛地浇入他沸腾的怒海!肝气依旧狂暴,却不再是无序奔涌,而是带着一种沉凝的、指向性的炽热!当守卫再次鞭打孙瘸子取乐时,怒火滔天,但看到小石头惊恐却清澈的眼睛望向自己…守护的意念第一次压过了纯粹的毁灭欲!破笼而出!怒龙刀发出那一声低沉、威严、充满穿透力的龙啸!守护之念与怒火交融!刀光精准凝练!仁怒初显!刀,第一次不再是纯粹的毁灭工具,而是守护的臂膀!心,第一次在焚天的怒焰中,抓住了一丝名为“守护”的锚点。
荒漠孤行。
古道西风!复仇之火熊熊燃烧!遭遇沙匪劫掠商队!怒火轻易点燃!挥刀砍杀!刀势狂暴!龙鸣初显却杂乱!虽击退沙匪,自身消耗巨大,且波及无辜!商队首领畏惧又感激的眼神…那时,力量依旧粗粝,如同未经驯服的野马,虽有方向(复仇),却缺乏驾驭的缰绳,伤人亦伤己。
黑石堡血战。
祭台之上!独战群邪!熊罴的蛮力!莫三绝的阴毒!毒沙卫的围攻!刀光如龙游走!龙啸时高亢震慑心神,时低沉扰乱内息!精准格挡毒针!巧妙化解巨力轰击!怒龙刀鳞片开合,切割兵刃甲胄!守护自身的同时,刀气余波精准扫除试图靠近祭坛的敌人!力量不再是宣泄,而是精密的计算,是守护意志的延伸!直到…赤蝎的毒火攻心!诛心之言!青石镇的血泪被最恶毒的方式撕开!无名火彻底失控!毁灭的狂潮即将吞没一切!关键时刻…水牢中的守护!荒漠中的责任!游牧部落的信任!老沙头宁死不屈的眼神!仁心化作定海神针!强压焚天之怒!将肝气在极致克制下压缩、凝练!怒龙刀光芒内敛!龙啸转为低沉、厚重、仿佛来自远古的威严长吟!怒中极静!灵台方寸,澄澈如冰!捕捉破绽微光!赤龙吐息!一刀断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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