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见面会带来的那种隔靴搔痒感,像一层薄薄的灰尘,附着在秦默的心头。他清楚,在这个语言、文化、审美习惯都存在壁垒的环境里,仅靠音乐本身,或许能打动少数知音,但很难在更广阔的层面引发真正的共鸣。他需要一种更直观、更具冲击力的桥梁。
排练间隙,他独自一人坐在“卡西诺”剧场空旷的观众席中,望着舞台。巨大的LED屏幕暗着,像一块沉默的黑色画布。瑞士技术团队正在调试灯光,一道道冰冷精准的光束切割着空气,充满工业感,却少了些……温度。
秦默闭上眼,回想《东风破》想要表达的意境——都市的疏离、时间的流逝、内心深处的坚守与呐喊。这些情绪是共通的,但如何让那些不熟悉中国诗词、山水画意境的西方观众,能更直接地“看见”他音乐中的画面?
他想起了凌雪电影《逆风之翼》中那些充满力量感的空镜——风雨中的竹林、嶙峋的山石、逆光飞翔的孤鸟。视觉,是最直接的世界语。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逐渐清晰:必须强化视觉呈现,但不是简单的符号堆砌,而是要让视觉成为音乐的延伸,共同叙事。
他立刻通过皮埃尔,联系了音乐节组委会的技术总监,一位名叫汉斯的德国人,身材高大,不苟言笑,以严谨和“难搞”着称。
听完秦默有些磕绊的英语描述(关于“水墨意境”、“留白”、“实时渲染”等概念),汉斯皱紧了眉头,用带着浓重德语口音的英语回答:“秦先生,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我们的视频系统是为精确的Time Code(时间码)和预制视频流设计的。你要的这种……随音乐情绪即兴变化的抽象画面,技术上实现很复杂,而且需要专门的视觉艺术家实时操作,这不在标准流程内。”
“不是即兴,是另一种精确。”秦默没有退缩,他拿出iPad,调出自己收集的一些现代水墨动画和数字山水作品片段,递给汉斯看,“你看,这种动态的笔墨韵律,可以和音乐的节奏、力度同步。它不是随机的,它需要编程,但编程的逻辑是跟随音乐的情绪曲线。”
汉斯盯着屏幕上看墨迹在水中晕染、山峦在笔下生成的视频,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但依然谨慎:“这需要专门的软件和极有经验的VJ(视觉骑师)。我们现有的团队不熟悉这种风格。而且,排练时间很紧。”
“给我一次试错的机会。”秦默目光坚定,“我可以提供基本的视觉素材和情绪图谱,只需要你们的工程师协助实现同步。如果效果不好,我们可以用备选方案。”
或许是秦默的坚持打动了他,或许是对这种新颖形式的专业好奇,汉斯最终勉强同意,安排一次简短的现场测试。
接下来的两天,秦默的排练内容多了一项:与远在北京的团队进行跨洋视频会议。他需要找到合适的视觉艺术家。
“胖子,立刻帮我找一个人,既要懂中国传统水墨的精气神,又要会玩最新的数字视觉技术,能实时创作的那种!价格不是问题,但要快!”秦默在视频里对胖子说,背景是排练厅冰冷的墙壁。
胖子在那头抓耳挠腮:“老秦,你这要求太刁钻了!玩水墨的老先生不懂电脑,玩电脑的年轻人又没那个笔墨功夫……我试试看!”
就在秦默几乎要放弃,准备启用备用的抽象色块方案时,孙总监推了推眼镜,提供了一个线索:“秦老师,我认识一个中央美院毕业的年轻人,叫阿栾。本来学国画的,后来沉迷编程和交互艺术,现在在做一个叫‘数字水墨’的跨界项目,有点怪才,不知道行不行。”
“联系他!马上!”秦默立刻说。
几小时后,秦默在iPad上看到了阿栾发来的作品集。只看了一眼,他就知道,就是他了。阿栾的作品将狂草的笔触、山水的皴法,用代码重新解构,墨迹的浓淡干湿、笔锋的提按转折,竟然可以随着声音的频率和振幅实时变化生成,既有东方的写意神韵,又有充满未来感的视觉冲击力。
跨洋视频接通,屏幕那端是一个头发乱糟糟、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人,眼神有些羞涩,但一谈到他的“数字水墨”,立刻变得神采飞扬。
“秦老师,您的《东风破》小样我听了!太对路了!那种孤独感和力量感,完全可以用崩裂的墨团表现挣扎,用流淌的淡墨表现时间,用飞白表现城市的光影和疏离!”阿栾语速飞快。
“我需要你到蒙特勒来,现场操作。”秦默直接说。
阿栾愣了一下,为难道:“秦老师,我……我没出过国,签证也……”
“胖子!”秦默扭头对画面外的胖子喊,“用一切办法,最快速度帮阿栾办好签证和机票,费用集团出!”
搞定视觉艺术家只是第一步。真正的挑战在于排练现场的磨合。
测试那天,汉斯和他的团队将信将疑地架设好设备。阿栾抱着他那台特制的、连接了数位板和压力感应笔的电脑,紧张地坐在调音台旁边。秦默抱着吉他站在舞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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