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机的到来，快得让我猝不及防。
那天我照旧瘫在床上，昏昏沉沉地捱着漫长得没有尽头的时光，房门忽然被轻轻敲响，保姆吴嫂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白小姐，沈师傅来了。”
我几乎是瞬间从床上弹坐起来，胡乱拢了拢凌乱的头发，快步冲下楼。客厅里果然站着沈阳的身影，却唯独不见言光。
强压住胸腔里疯狂跳动的狂喜，我故作平静地问吴嫂：“言先生呢？”
“言先生今日公务缠身，怕是抽不出空过来。”吴嫂恭恭敬敬地回话。
我和沈阳飞快地对视一眼，眼底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丝按捺不住的兴奋。可还没等我开口，吴嫂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台手机，“咔哒”一声按下了录音键，屏幕上跳动的红色圆点刺得人眼睛发疼。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瞬间沉下脸，声音里的怒意几乎要溢出来。
吴嫂却依旧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样，淡淡道：“是言先生交代的，您和沈师傅的谈话，都要录下来给他过目。”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巨大的挫败感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我死死攥紧手心，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缓步走到沈阳身边，若无其事地开口：“婚服的样式，设计好了吗？”
沈阳连忙从包里拿出一沓设计稿，递到我面前：“白总，您过目。”
我低头扫了一眼，心脏猛地一沉——那上面的款式，分明是白灵的风格。三套华服的设计图精致夺目，一套是古韵盎然的中式凤冠霞帔，一套是简约大气的西式拖尾婚纱，还有一套是将中西元素熔于一炉的创新款式。
“三套款式各有千秋，一套中式，一套西式，还有一套中西结合。”沈阳在一旁轻声介绍。
我抬眼看向他，目光沉沉，一字一顿地问：“沈师傅，读过《西厢记》吗？”
沈阳愣了愣，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迎着他困惑的目光，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错辩的笃定：“人生如梦，梦如人生。”
一旁的吴嫂皱起眉，狐疑地打量着我们，眼神里满是审视。
我迅速移开视线，指着设计稿中间那套中式婚服，朗声道：“就定这套吧，裙摆处多绣些珍珠点缀。另外，再帮我做一顶红盖头，要最传统的流苏样式。”
说罢，我不再看沈阳和吴嫂，转身便快步上楼，只留下那句禅语，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空气里漾开无声的涟漪。
夜色浓稠如墨，我昏昏沉沉地陷在半梦半醒间，意识像浮在水面的枯叶，飘飘摇摇。
忽然，门锁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哒”，是言光回来了。
我瞬间绷紧了神经，却不敢有丝毫动弹，只装作睡得安稳的模样，睫毛微微颤抖着，屏息凝神。
门外传来吴嫂刻意压低的声音，正一板一眼地汇报着白天的情形，字句都简洁得像在念流水账。紧接着，是手机屏幕亮起的微光，透过门缝漏进来一点，转瞬又熄灭。
录音播放的声音很轻，断断续续地飘进耳中——我的问话，沈阳的回答，还有那句被我压得极低的“人生如梦，梦如人生”。
没有多余的声响，也没有他惯常的冷哼或嘲讽。
片刻后，手机被放回口袋的窸窣声响起，吴嫂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又过了几秒，言光轻轻带上了房门，那声响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周遭重归寂静，只剩下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
我缓缓睁开眼睛，望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心口却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一下下跳得发紧。
他到底，听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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