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天,下午一时。最后的倒计时。
太阳风暴的余威仍在电离层撕扯出无声的闪电,但某种更庞大、更冰冷的“存在”所带来的压迫感,已如寒潮般席卷全球每一个角落,甚至穿透了“昆仑”站厚重的合金墙壁和摇摇欲坠的防护力场。无需仪器告知,所有幸存者——无论是前线浴血的战士,还是地下掩体中惶恐的平民,甚至是动植物——都感到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最深切的战栗。
“虚空之影”,来了。
它的“抵达”并非物理意义上的撞击,而是一种维度的浸染与覆盖。天空开始“褪色”,并非变暗,而是失去实感,仿佛一幅巨大画布的颜料正在被无形的溶剂稀释、抹除,露出后面无光、无声、无定义的“虚无”。星辰一颗接一颗湮灭,不是被遮挡,而是被从“存在”的概念中擦去。阳光变得惨淡、扭曲,投下的影子开始自主蠕动,拉伸成违反几何原理的怪异形状。
三个“信标”区域,成为了这场无声侵蚀中唯三的“异常点”。
马里亚纳上空,那巨大的、由几何光纹构成的痛苦曼陀罗,此刻旋转得近乎疯狂,迸发出的混合光谱在虚空中硬生生“撑开”了一片混沌而有序的领域,抗拒着周围的“褪色”。百慕大海域的“水中城市”虚影彻底凝实,磷光转为炽白,非欧几何的建筑结构如同活体般蠕动、增生,将试图侵蚀的海水与天空“排异”出去,形成一个自我循环的、怪异而稳固的泡状空间。冈仁波齐的山体仿佛拔高、透明化,化为一座由经文、公式与冰晶构成的通天巨塔,塔顶光芒如同逆向的瀑布,冲刷着试图覆盖下来的虚无,发出亿万种语言叠加的宏大悲鸣。
三处战场,瞬间白热化到超越人类理解范畴。
陈默被安置在“昆仑”站核心,与“萌芽”协议的能量中枢直接相连。他身体表面的金属藤蔓纹路和裂纹下流动的暗淡光泽,此刻如同超负荷的电路般刺目。他的意识,绝大部分已与三处“信标”同调,感受着它们被虚无冲刷、被恶意撕扯的每一分痛苦。他的身体在静默中剧烈颤抖,每一次颤抖都对应着远方信标的一次剧烈波动。
“陈默信标连接稳定度94%……正在承受未知维度压力!”监测员的声音嘶哑,“萌芽协议最终能量填充98%……相位坐标锁定完美!但……虚空之影本体‘质量’超乎预期!协议理论破坏力……可能不足!”
周弘文盯着主屏幕上那代表“虚空之影”的、不断扩大的“虚无轮廓”,以及三个艰难支撑的“信标”光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了。计算失误了。对方的本体“质量”或者说“存在强度”,比最悲观的模型还要庞大。
“调整协议!将所有能量,包括生命维持系统、防御力场、所有非必要能源,全部导入主炮!目标……不是摧毁,是‘推开’!将它推离地球现实维度,哪怕只是暂时的!”周弘文咆哮,这是孤注一掷,“所有防御部队,不计代价,保护信标!信标是唯一能定义‘这里存在现实’的坐标,是协议生效的锚点!”
命令下达。全球残存的抵抗力量,向着三处信标区域,发起了近乎自杀式的最终冲锋。雷毅的舰队在百慕大泡状空间外围组成钢铁与血肉的防线,与从虚无中凝聚出的、形态无法名状的阴影巨兽同归于尽。“深蓝守望”的战士们在冈仁波齐巨塔下,以血肉之躯和强化意志,对抗着能融化实体与概念的虚无之风,一个个化为冰晶雕像或燃烧的灵魂火炬。
苏清雪没有离开“昆仑”站。她持枪守在陈默所在核心室的外围走廊,脚下是入侵的阴影生物和因能量过载而叛变的自动防御系统的残骸。她的子弹早已打光,此刻用的是从死去战友手中捡起的振动刃,刃身上沾满了非人的粘稠物质和她自己的鲜血。她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只知道,身后的门内,是最后的希望。
核心室内,陈默的意识在崩解边缘徘徊。
他“是”那痛苦旋转的曼陀罗,每一道纹路都被虚无侵蚀,发出刺耳的断裂声。
他“是”那疯狂生长的非欧城市,每一栋建筑都在承受超越维度的压力,不断崩塌又重组。
他“是”那悲鸣的通天巨塔,每一句经文、每一个公式都在被强行抹去意义。
但同时,他也感受着无数人在为他、为信标、为家园而战,感受着他们生命最后时刻爆发的光芒与热量。这些光芒,微弱却执着,如同涓涓细流,汇入他那近乎干涸的、作为“守护”定义的核心。
……不能……消失……
这一次,不仅是他的意志。三个信标,似乎也从他与无数牺牲者的连接中,汲取到了某种更原始、更坚韧的力量。它们的痛苦搏动,开始带上了一丝不屈的韵律。
“萌芽”协议,最终充能——100%。
“发射!”周弘文用尽全身力气吼道,按下了那枚血红色的按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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