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不是夜晚的黑暗，而是被彻底污染的、仿佛有实质重量的深海之暗。突击艇在砸入海面的瞬间就失去了大部分动力，此刻正如同灌铅的棺材，被狂暴的、粘稠如沥青的暗红色海水裹挟着，朝着马里亚纳海沟那无底的“深渊之眼”疯狂下坠。
压力以恐怖的速度攀升，艇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舷窗外的探照灯光柱，在这片污浊中只能照亮前方极短的距离，光线边缘不断扭曲，仿佛被无形的触手揉捏。耳边不再是水的流动声，而是无数重叠的、充满疯狂与痛苦的呓语，直接钻入脑海，试图撕碎理智的屏障。
“启动高压防护！精神干扰过滤器最大功率！”苏清雪的声音在内部通讯频道中响起，冷静得近乎残酷。她已将突击艇切换为深潜模式，残余的引擎喷口调整方向，对抗着那股向下拖拽的恐怖吸力，试图减缓下坠速度，寻找相对稳定的切入角度。
陈默坐在副驾驶位，双手紧握扶手，指节发白。他紧闭双眼，并非恐惧，而是将全部感知与体内的“钥匙”核心相连。在这片被混沌彻底浸染的领域，常规感官几乎失效，只有“钥匙”那融合了“萌芽”特性的秩序共鸣，才能如同黑暗中的灯塔，为他勾勒出真实的环境图景。
他“看”到了。
下方数千米处，海沟的底部，一个巨大的、由纯粹阴影能量与海底地壳熔岩、无数扭曲海洋生物尸骸、乃至沉船碎片强行糅合而成的、不断搏动的“肉瘤”正在生长！那就是“深渊之眼”的核心，也是与“虚空之影”意志连接最强的锚点！无数粗大的、半能量半物质的暗红“脐带”从肉瘤中延伸出来，刺入周围的海床和岩壁，贪婪地汲取着地球本身的能量与生命力，并持续向外辐射着污染与疯狂。
更令人心悸的是，肉瘤周围，游弋着数不清的、被彻底转化的深海怪物——放大了数十倍、长满獠牙和骨刺的怪鱼；如同由腐烂触手聚合而成的、没有固定形态的阴影团块；甚至还有依稀保留着潜艇或船只轮廓、但表面覆盖着蠕动血肉和眼睛的钢铁与血肉的混合造物！
“目标确认。深度：九千八百米。污染核心活性极高，防御力量……极强。”陈默的声音透过干扰，带着金属般的质感，“核心与地脉能量深度纠缠，强行摧毁可能引发海底地质灾难，甚至可能提前引爆污染，波及整个太平洋板块。”
“那就从内部瓦解它。”苏清雪盯着传感器上那令人绝望的读数，眼神锐利如刀，“你的‘萌芽’之力，能渗透进去吗？找到它的能量节点，或者……那个与‘虚空之影’直接连接的意志接口。”
“可以尝试，但需要靠近，非常近。而且一旦开始，我的力量会像黑夜里的篝火一样显眼。”陈默道。
“那就给你创造机会。”苏清雪切换了武器控制面板，“‘扳手’改装的这批深海脉冲鱼雷和音波震荡弹，应该能暂时搅乱那片区域的环境，吸引火力。雷毅那边提供的‘海妖’级深潜装甲，应该能扛住外围的攻击。我们潜行过去，你找机会切入核心，我从侧翼清理通道和干扰源。”
计划简单，粗暴，风险极高。但在这绝境中，已是最优解。
突击艇终于勉强稳住了姿态，如同一条受伤的金属鲨鱼，悄无声息地滑向那巨大肉瘤的侧面阴影区。艇身表面的特殊涂层和微弱的精神干扰场，在“深渊之眼”庞大的污染背景中，勉强提供了一丝隐匿。
距离在一点点拉近。肉瘤那令人作呕的搏动仿佛近在咫尺，带来的精神压迫感几乎让人窒息。周围游弋的怪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开始变得躁动不安。
“就是现在！发射干扰弹幕！”苏清雪按下发射钮。
数枚特制的弹药从突击艇两侧射出，并未直接攻击肉瘤，而是在其外围水域轰然炸开！没有火光，只有强烈的、混合了高频音波、电磁脉冲和微量秩序能量的冲击波！这片本就混乱的水域瞬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沸油，变得更加狂暴！那些外围的畸形怪物被冲击波搅得东倒西歪，发出痛苦的嘶嚎，注意力被短暂吸引。
“走！”
突击艇的舱底打开，陈默和苏清雪穿着厚重的“海妖”深潜装甲，如同两颗鱼雷，弹射而出，朝着肉瘤基座一个相对凹陷、似乎有能量脉络汇集的区域疾冲而去！
装甲的动力有限，他们依靠最初的弹射惯性和微调喷口，在粘稠的暗红海水中艰难穿行。陈默将“钥匙”共鸣收缩在体表，形成一层极薄但坚韧的秩序护盾，抵挡着无孔不入的精神污染和具有腐蚀性的海水。苏清雪则手持一把经过特殊改装、能在深海中发射高能脉冲的步枪，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很快，他们吸引了真正的注意力。数条由阴影能量凝聚而成的、如同巨大海蛇般的触须，从肉瘤表面猛地探出，带着毁灭性的威势抽打过来！更多的畸形怪物也从混乱中摆脱，嘶叫着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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