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是我们以前租的房子。” 苏婉突然说。
刘长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
那片地方,已经被推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面墙还立着,上面隐约能看出窗户的轮廓。
“二楼。” 她补了一句,“窗户朝南。”
刘长河点头。
他记得。
那间房不大,冬天漏风,夏天闷。他们在那儿住了好几年,吵过架,也笑过。后来搬走的时候,也没回头看几眼。
现在再看,连回头的对象都没有了。
“当时觉得,这地方待不下去了。” 苏婉说。
“嗯。” 他应。
“现在想想,其实也没那么糟。” 她说。
刘长河没说话。
不是不同意,是不知道该怎么接。
他们走到街中间,停下。
这里原来是个小广场,不是真的广场,就是几家房子中间空出来的一块地。晚上常有人在这儿下棋,打牌,孩子在一旁跑。
现在,只剩下一片裸露的地基。
钢筋从地里伸出来,被切断的地方露着新鲜的断面。
“好像一下子就没了。” 苏婉说。
“不是一下子。” 刘长河说,“是慢慢拆的。”
她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知道。” 她问。
“我见过。” 他说。
她点点头。
他们在老街里走了很久。
没有人拦,也没有人管。偶尔有工人从旁边经过,看他们一眼,又继续干活。这里已经不属于任何具体的人了,只是一个等待被填满的空白。
走到尽头的时候,苏婉停下了。
“我记得,这里以前有棵树。” 她说。
刘长河想了一下。
“槐树。” 他说。
“对。” 她点头,“夏天有点臭,但很凉。”
“现在也没了。” 他说。
她没再说话。
他们站在那儿,看着前方的空地。
风又起了一阵。
尘土飞起来,遮了一下视线,又慢慢散开。
“你难过吗。” 苏婉突然问。
这个问题,问得很轻。
刘长河想了一下。
“有一点。” 他说。
“我也是。” 她说。
“但不只是难过。” 他补了一句。
“还有什么。” 她问。
“像是松了一口气。” 他说。
她愣了一下。
“为什么。” 她问。
“因为它终于停在这儿了。” 他说,“不再变了。”
苏婉低头,看着脚下的土。
“以前总觉得,老街还在,就好像我们也没走远。” 她说,“现在没了,反倒清楚了。”
刘长河点头。
“清楚什么。” 他问。
“清楚我们已经不在那儿了。” 她说。
他们没有再往前走。
原路返回的时候,脚步慢了一点。
到围挡外面,苏婉回头看了一眼。
铁皮挡住了大半视线,只能看见里面飞起的尘。
“以后这里会变成什么。” 她说。
“不知道。” 刘长河说,“可能是商场,可能是住宅。”
“那我们还会来吗。” 她问。
“可能不会。” 他说。
她点了点头。
“也好。”
回去的路上,他们都没怎么说话。
车窗外,城市一如往常。新的楼,新的路,新的招牌,一层一层叠起来。很少有人记得,这些下面曾经是什么。
等红灯的时候,刘长河停住车。
他看着前方的斑马线,有人走过去,有人站着等。生活继续向前,没有回头的意思。
“你有没有发现。” 苏婉忽然说。
“什么。” 他问。
“老街没了,我们好像也没少什么。” 她说。
刘长河想了一下。
“少了一个地方。” 他说,“但多了点别的。”
“什么。” 她问。
“踏实。” 他说。
绿灯亮了。
车慢慢开出去。
后视镜里,那片围挡越来越远,很快就看不见了。
被拆掉的,不只是房子。
还有一些声音,一些气味,一些没来得及说清楚的话。
但这些东西,没有消失。
它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留在了人身上。
车继续往前。
城市很大。
路很长。
而他们,已经学会了,在不断变化里,安静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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