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里组织的南方考察团规格果然不低,带队的是发改委一位分管高新技术的副主任,成员除了像陈默这样来自各地市开发区的实干派,还有省科技厅、工信厅的处长们,以及几位来自高校和智库的专家。第一站,直指改革开放的前沿——深圳。
飞机落地,湿热的海风扑面而来。来接机的是深圳当地开发区管委会的一位副主任,姓刘,四十出头,精明干练,握手时力道十足。
“欢迎各位领导来指导工作!”刘主任笑容热情,但眼神里带着一种见惯了大场面的从容。
去酒店的路上,刘主任坐在副驾,侧过身子介绍情况,语速很快:“我们这边啊,不像内地,土地资源紧张,所以招商选资格外看重‘亩产效益’。现在是盯着全球价值链高端,重点布局集成电路、人工智能、生物医药这些硬科技。营商环境嘛,说白了就一句话——‘有事服务,无事不扰’。”
陈默坐在后排,认真听着,心里暗自对比。江州还在为守住产业用地跟人拍桌子,这边已经进入精耕细作阶段了。
第二天参观当地一家知名的芯片设计公司。现代化的办公园区,随处可见穿着随意、步履匆匆的年轻工程师。公司副总裁亲自接待,在展示厅指着最新发布的AI芯片介绍:“我们这款芯片,算力密度比国际大厂同类产品还高百分之十五,已经打进了几家顶级手机厂商的供应链。”
参观完展厅,又去看研发中心。隔着巨大的玻璃墙,能看到里面工程师们正在紧张调试设备。带队的那位省发改委副主任饶有兴致地问:“你们这研发投入占销售收入比重多少?”
“去年是百分之二十八。”副总裁回答得很干脆,“在我们这行,不持续高强度投入研发,很快就会被淘汰。我们不怕烧钱,就怕方向错,或者人才跟不上。”
陈默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的核心技术团队,稳定性怎么样?怎么应对被挖角的风险?”
副总裁笑了笑,带着几分自信:“挖角?难免的。但我们不怕。一是我们给的待遇和期权在行业内有竞争力;二是我们这平台能提供的机会和资源,很多小公司给不了;第三嘛,”他顿了顿,“我们建立了严格的知识产权保护和竞业限制体系,想带着技术走,代价会很大。”
这话让陈默心里一动。江州之前吃亏,就是在知识产权保护和竞业限制的执行上不够硬气。
下午参观一个由政府主导、市场化运营的共性技术研发平台。平台负责人介绍,他们不仅为企业提供先进的仪器设备共享服务,更关键的是组织产业链上下游企业,针对共性技术难题进行联合攻关。
“我们扮演的是‘经纪人’和‘催化剂’的角色。”负责人打了个比方,“政府投钱建平台、买设备,但具体研发什么,由市场说了算,由参与的企业共同决定。出了成果,知识产权清晰分配,谁投入多,谁贡献大,谁就受益多。”
陈默仔细翻阅着平台的项目清单和合作模式介绍,这比他之前在江州构想的要更加成熟和市场化。他拉着平台负责人员仔细问了半天运营细节、经费来源和利益分配机制。
晚上考察团内部开交流会,气氛活跃起来。来自不同地市的干部们纷纷感慨。
“看看人家的魄力,一个平台投入就是几十个亿,我们那挤点研发经费都难!”
“关键是机制活,不是政府大包大揽,而是引导市场力量。”
“他们这营商环境是真到位,企业办事方便,政府服务意识强。”
也有不同的声音。一个来自传统工业城市的干部叹气道:“好是好,但咱们学不了啊。人家财政实力雄厚,高端人才聚集,我们那传统产业转型都困难重重,哪有余力搞这些高精尖?”
省发改委副主任听了,敲敲桌子:“叫你们来,不是让你们来叹气的!是让你们开眼界,找差距,更要找思路!深圳也不是一天建成的。他们有的条件我们可能没有,但他们敢闯敢试、服务企业的精神,总可以学吧?他们搭建平台、整合资源的模式,总可以借鉴吧?”
陈默一直没怎么发言,默默听着,记着笔记。王建辉处长坐在他对面,偶尔看他一眼,也不说话。
第三天,考察团拜访深圳市发改委。在一个小会议室里,深圳发改委的一位处长介绍了他们在产业政策制定、重大项目布局、尤其是应对外部技术封锁方面的经验和思考。
“我们现在搞产业政策,不再是简单的给钱给地,”那位处长语气沉稳,“更多的是构建生态,疏通堵点。比如,我们发现某个关键材料被卡脖子,就会主动去梳理国内可能的供应商,组织应用方和研发方对接,甚至在前期通过政府基金进行风险投资,扶上马送一程。”
他举了个例子:“之前我们一款重要芯片的封装材料依赖日本进口,价格高还随时可能断供。我们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撮合了一家本地材料研究所和两家封装测试厂,联合攻关了大半年,终于实现了替代,成本降了三分之一,供应链也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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