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琏儿媳妇，”贾母的的声音顷刻间变得沙哑起来，但却又异常清晰。
“你估摸着，若是此刻让玉儿动身回去，走陆路乘马车，要多少时日？她这身子……可能禁得起？”
王熙凤飞快地心算了片刻，连忙说道：“老祖宗，且不说林妹妹这般体弱，就是那路途遥远，路上又危险重重，姑娘那受的住这么远的车马颠簸。就算派上最精干的家丁护送，日夜兼程，等到了扬州少说也得一个多月。再说这隆冬时节的，路上若是遇上了风雪阻滞，或是…唉…”无奈的王熙凤感觉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贾母抬手止住她的话，又问道：“那走水路呢？”
“若走运河商船，顺风顺水也得四十日上下。”
只见王熙凤又眉头拧紧的说道，“可眼瞅着就要数九寒天，河面一但封冻，船只寸步难行。这一耽搁，那怕……怕两个月也未必能到呀。”
贾母又陷入了沉默。
她的目光落在伏在王熙凤怀中、哭得浑身颤抖的外孙女身上，那单薄的肩背，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折。
如果让这孩子此刻上路的话，无异于是要她的命。
可若不放她走的话，她们父女就连最后一面都不得相见…唉…她这个做外祖母的，又如何能担得起这份生离死别的遗憾？
时间就在煎熬中缓慢流逝。
炭盆里的火花哔哔轻响，更衬得堂内寂静得可怕。
所有人都望着贾母，等待着她的裁决。
过了良久，贾母终于缓缓开口，声音里透着一种无奈的疲惫感、还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玉儿，你过来听祖母给你说。”
林黛玉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
“你此刻的心，我又如何不懂？恨不能立时飞到你父亲跟前。可你也听了这凤丫头的话，天时、地利、还有你的身子，没有一样是可以的。”
她伸出手，冰凉的指尖握住林黛玉此刻还在颤抖的手，“你如今这般模样上路，莫说见你父亲了，只怕你自己倒是先要病倒在半途了。若你父亲得知后，岂不更添悲痛？”
林黛玉听后那眼泪流得更凶，却咬着唇没有反驳，这些她心里又何尝不知。
“那我的意思是，先等过了这个年，待开了春，河水开了，路好走了，天气暖和些，那时你的身子也能受的住了，到时再让你琏二哥亲自护送你南下。算来也不过再等两三个月而已。你父亲……吉人自有天相，这段时间或许用了新的方子，病情没准早已好转，到那时你们父女在团圆，岂不更好？”这番话，既是安抚林黛玉，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林黛玉她是何等聪慧，她岂能听不出来。
这以不是商量，是已然成命的安排。
她知道外祖母说的都在理，可心里那团火烧火燎的焦灼与绝望，几乎要将她吞噬了一般。
此刻的她想大喊，想哀求，可最终，所有汹涌的情绪只能化为更汹涌的泪水，和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是……外祖母……”
然而这个消息就像一滴墨滴落入在装满清水的碗里，迅速在贾府上下洇染开来。
下人们交换着眼色，在一旁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扬州的林姑爷……怕是不好了。”
“唉，林姑娘真是命苦……”
“可不是，往后林姑娘在府里……怕是更难了。”
平日里因着林如海位高权重而对林黛玉格外客气几分的人，此刻心态已悄然起了变化。
那远在扬州的依靠一旦倾颓，这位孤女在这深宅大院中的地位，便越发如风中浮萍，清晰而残酷地事实摆在每个人眼前。
然而此时此刻与荣庆堂的凄风苦雨截然不同的是，贾环的空间里正响着激烈的电子音效。
“又没了？！草！他他妈的邪门了！”贾环懊恼地丢开虚拟手柄，屏幕上硕大的“淘汰”字样刺眼得很，“今天老子的手气真他妈的背到他姥姥家了！”
他兴致索然地退出空间，意识回到自己屋里时，他的嘴里还在骂骂唧唧的不停。
此刻正在擦拭桌案的喜鹊闻声抬头。
“三爷您这是怎么了？”
“嗯。没事。”贾环从床上坐起身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筋骨，看着外边灰蒙蒙的天气说道“喜鹊，今晚咱们吃涮锅吧。”
“涮锅？”喜鹊听后眼睛顿时一亮，瞬间想起前些日子那浓香四溢、热气蒸腾的满足，她的馋虫立刻被勾了出来，“好呀！好呀！三爷，我这就去准备些！”
看着她那欢喜雀跃的模样，贾环忍不住笑着轻敲她额头：“小馋猫。去小食堂看看有什么新鲜菜蔬，再让厨房婆子给多切几盘羊肉，记住，要她们给切得薄些才行。”
“知道啦！三爷。”喜鹊脆生生应下，拉起刚走进门的彩霞，“彩霞姐，快来帮忙！”
一脸懵圈的彩霞，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小雀，你慢点。”
眼见两个丫头叽叽喳喳地跑远了。
贾环便从空间里取出了上次用过的黄铜炭炉，引燃上好的银丝炭。
幽蓝的火苗舔舐着炭块，渐渐烧成温暖的橘红。
他又拿出一包红油火锅底料，倒入一些八二年的泉水。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那辛辣鲜香的醇厚气味便随着咕嘟咕嘟的泡泡弥漫开来，将周身的清冷驱散得一干二净。
炭火正旺，锅汤沸腾，喜鹊和彩霞才提着竹篮赶了回来。
只是两人脸上却没了出门时的欢快，反而有些神思不宁，脚步也沉甸甸的样子。
“你们俩，怎么去了这么久？”贾环一边用长筷拨弄炭火，一边问，“水都熬干了，我都添了三回了。”
喜鹊和彩霞对视一眼，都显得有些犹豫的样子。
彩霞抿着嘴，喜鹊则蹭到贾环身边，小声说道：“三爷……我们刚才在厨房，听见大家都在议论一件事。”
“什么事？”
“是……是关于林姑娘的。”喜鹊的声音更低了，“听说她父亲从扬州来了急信，信里说是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想见林姑娘最后一面，催她赶紧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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