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食许可”四个字,像一道无形的惊雷,劈在张晴晴心头。她看着眼前这位面容清癯、目光炯炯的老者,从其穿着和气度判断,绝非普通路人,更像是医者或与医药行当相关的人物。
她迅速镇定下来,放下手中的物什,上前一步,对着老者恭敬地行了一礼,语气不卑不亢:“老先生安好。小女子售卖的山楂饮、薄荷凉茶,所用皆是寻常食材与药性平和的草药,如山楂开胃,薄荷清热,甘草调和,意在解渴生津,调理脾胃细微不适,并非治病之药,不敢逾越‘药’的界限。不知这‘药食许可’……具体是何章程?还请老先生指点。”
她这番回答,既点明了自家饮品的性质属于“食”而非“药”,又态度谦逊地请教,将可能引发的冲突化解于无形,同时试探对方的意图。
老者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衣着朴素的乡下姑娘,竟能如此清晰地说明所用材料的特性,且应对得体。
“哼,巧舌如簧。”老者捋了捋山羊胡,语气依旧严肃,但少了几分最初的质问,“山楂、薄荷、甘草,确属药食同源之物。但既冠以‘药饮’之名,难免引人误解。若有人误以为此茶可治大病,延误病情,这责任,你可担待得起?”
张晴晴心中了然,这位老者并非刻意刁难,而是出于医者的谨慎和对行业规范的维护。她立刻从善如流:“老先生教训的是,是小女子考虑不周,用词不当。我们即刻就更正。”
她转身拿起那块木牌,用布擦掉“药饮”二字,略一思索,提笔重新写上——“晴晴养生茶摊”。虽不完美,但至少规避了最敏感的字眼。
老者看着她利落的动作和从善如流的态度,脸色稍霁。
“丫头,你懂药理?”老者忽然问道,目光如炬地看着她。
张晴晴心中微动,谨慎回答:“不敢说懂,只是家中长辈略通草木之性,跟着认得几味寻常草药,知晓些粗浅的食补之理。”
“哦?”老者似乎来了兴趣,“那你可知,这薄荷性凉,若体质虚寒之人过量饮用,会有何不妥?这山楂,又与何种食物相克?”
这是考较了。张晴晴不敢怠慢,略一思索,便依据《百草初识》上的记载和自己现代的知识,清晰答道:“薄荷性辛凉,外感风热、咽喉肿痛者宜饮,然脾胃虚寒、汗多者确不宜多服。山楂消食化积,尤善消肉食积滞,但其味酸,空腹多食易损齿伤胃,亦不宜与海鲜同食过多,恐增肠胃负担。”
她回答得条理清晰,有理有据,不仅说出了禁忌,还点明了适用情况。老者眼中的讶异更深,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嗯……基础尚可。”老者微微颔首,语气缓和了许多,“记住,入口之物,关乎性命,需慎之又慎。既是‘养生茶’,便当好生把握分寸,莫要夸大其词,误导乡邻。”
“是,小女子谨记老先生教诲。”张晴晴再次恭敬行礼。她知道,这一关,算是过去了,甚至可能因祸得福。
老者不再多言,负手转身,踱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市集的人流中。
“姐,这老先生是谁啊?吓死我了。”小虎这才凑过来,心有余悸。
张晴晴摇摇头:“不认识,但应该是个懂行的前辈。他提醒得对,咱们以后说话做事,得更谨慎些。”她看着老者消失的方向,心中暗忖,这位老先生,或许将来还能有打交道的机会。
经过这番小风波,张晴晴更加注重细节。她不仅更改了招牌,在向客人介绍时,也格外强调这是“养生茶饮”,用于日常调理,若有疾病还需看大夫。
生意并未受到太大影响,反而因为口味独特、价格实惠,渐渐积累起一些回头客。几天下来,虽然赚的都是辛苦钱,但每日都有些进项,让一家人在县城的生活看到了稳定的希望。
张晴晴没有满足于此。她开始留意市集上其他店铺的经营模式,观察来往客人的需求。她发现,县城里许多铺子都提供“送货”服务,尤其是对那些住在附近巷弄、不便时常出来采购的住户,或者是一些小有家底、讲究方便的殷实人家。
一个想法在她脑中形成。
这天收摊后,张晴晴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带着小虎,在榆钱巷及附近的几条巷子转了转。她留意到有几户人家,门脸相对整齐,偶尔有仆妇进出采买。
她鼓起勇气,敲响了其中一家的侧门。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管事模样的妇人。
“这位大嫂安好,”张晴晴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递上一小竹筒薄荷凉茶,“我们是新搬到榆钱巷的,开了个小茶摊,就在前面码头市集。这是自家熬的凉茶,清暑解渴,送给您尝尝。若是喝着顺口,以后需要,我们可以每日定时送来府上,也省得您再跑一趟。”
那管事妇人先是有些戒备,但看到张晴晴态度诚恳,送的又是不要钱的茶饮,便接了过去。尝了一口后,眼中露出满意之色。
“嗯,这茶味确实清爽。成,你先留个话儿,若是夫人小姐们想换换口味,我便让人去寻你。”管事妇人语气缓和了不少。
初战告捷!张晴晴心中欢喜,这“送货上门”的路子,或许能打开一片新的市场。
然而,就在她和小虎满怀希望地走在回榆钱巷的路上时,眼角的余光再次瞥见了那个穿着暗蓝色粗布衣裙的身影!这一次,对方没有躲闪,就站在巷口对面一家米铺的屋檐下,目光阴沉地盯着她,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冰冷的、带着恶意的笑容。
是赵寡妇!她果然在县城!而且,她显然已经发现了张家的落脚点和营生!
张晴晴的心瞬间沉了下去。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不知何时就会窜出来,咬上致命的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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