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耀说要进山几日,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明日天气,却让张晴晴心里咯噔一下。她张了张嘴,想问“去多久”、“危险吗”,甚至想问他是不是和那个陌生男人有关,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以什么立场问呢?邻居?学生?还是受他庇护的摊主?
最终,她只是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同样平静:“好,那你……一切小心。”
景耀看着她,深邃的眸子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情绪,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他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收拾好他带来的那几本书,便起身离开了。
这一次,他的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决然,仿佛不是进山打猎,而是奔赴某个未知的战场。
张晴晴站在院门口,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蜿蜒的小路尽头,心里空落落的,那股因陌生男人和特殊铜钱而起的不安,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因为景耀的突然离开而愈发浓重。
接下来的几天,土地庙前的摊位依旧照常营业。少了景耀那尊“门神”坐镇,张晴晴明显感觉到,一些原本因畏惧景耀而收敛的窥探目光,又隐隐约约地回来了。赵寡妇虽然不敢再明着使坏,但那阴冷的眼神,偶尔还是会从树林的缝隙里投射过来。
张晴晴打起十二分精神,更加留意来往的客人。幸运的是,那个使用特殊铜钱的陌生男人没有再出现,也没有其他形迹可疑的生面孔在附近长时间逗留。
但她不敢放松,景耀的警告言犹在耳。她每晚睡前都会检查一遍藏在枕下的短刀和那几枚铜钱,仿佛这样才能获得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这天傍晚收摊后,张晴晴照例在土地庙里清点货物,准备锁门。当她挪开堆放木炭的箩筐,打算检查一下墙角是否受潮时,脚底踢到了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小硬物。
她的心猛地一跳,立刻蹲下身。油纸包塞在墙角与地面缝隙里,很不显眼。她小心翼翼地捡起来,入手沉甸甸的。
会是什么?难道……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庙门口借着夕阳的余晖,层层打开油纸。里面露出的东西,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不是预想中的危险物品,而是两锭大小规整、银光闪闪的银子!旁边还压着一张折叠的纸条。
张晴晴的手指有些发颤,她先拿起那两锭银子掂了掂,每锭约莫五两,成色极好,是官银的制式。十两银子!这对农家来说,是一笔足以改变命运的巨款!景耀怎么会有这么多钱?他为什么要将这么多钱藏在这里?是留给她的?
她强压下心中的震惊,展开那张纸条。上面只有寥寥数语,是景耀那笔力遒劲、与她所学一脉相承的字迹:
「若有急难,持此银往镇东‘四海车马行’,寻姓冯之管事,言‘山中之物托付’,可得庇护。慎用。勿念。」
纸条上没有落款,没有日期,字迹略显匆忙,仿佛是在紧急情况下写就。
张晴晴反复看着这几行字,心脏狂跳。这分明是一道遇到危险时的保命符!景耀不仅留下了巨款,还留下了一条隐秘的求助渠道!他这次进山,果然非同寻常,甚至可能预见到了会有危险波及到她!
“姐,收拾好了吗?爹娘等着呢!”小虎在庙外喊道。
张晴晴一个激灵,迅速将银锭和纸条重新用油纸包好,塞进怀里最贴身的位置,然后才扬声应道:“来了!”
回家的路上,她心乱如麻。怀里那硬邦邦的银锭和轻飘飘的纸条,仿佛有千斤重。景耀的身份绝对不简单!一个寻常猎户,怎么可能随手留下十两官银?又怎么可能与镇上的车马行管事有如此隐秘的联系?“山中之物”又指的是什么?是猎物?还是……那把短刀?
她不敢深想,只觉得一张无形的大网,似乎正悄无声息地朝着这座小山村笼罩下来,而她自己,也不知不觉地被卷入了网中。
这一夜,张晴晴辗转难眠。月光透过窗纸,清冷地洒在床前。她摩挲着怀里那冰冷的银锭,脑海里反复回响着景耀纸条上的话。
他让她“勿念”,可她如何能不想?他的安危,他背后的秘密,以及这突如其来的、沉重的托付,都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头。
同时,一股强烈的、想要做点什么的心情油然而生。她不能只是被动地等待,祈祷景耀平安,祈祷危险不要降临。她必须让自己和这个家,更有能力应对可能发生的变故。
生意必须要做得更好,人脉要更广,信息要更灵通。或许,她不该再仅仅满足于烧烤摊和零散的药材生意……
第二天清晨,张晴晴顶着淡淡的黑眼圈,将全家人召集到一起,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爹,娘,小虎,小雨,”她目光扫过家人,“咱们家,得加快脚步了。我想……把烧烤的方子和几种固定酱料,教给信得过的人,在镇上找个合作者,开一家固定的小铺面。”
她顿了顿,迎着家人惊愕的目光,斩钉截铁地说出了理由:
“我们不能只守着这个摊子。我们要把根,扎得更深,更稳。”
只有这样,当风雨真的来临时,他们才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而这一切的紧迫感,都源于那个沉默离去的猎户,和他留下的,沉甸甸的银锭与嘱托。
喜欢晴耕耀读请大家收藏:(www.suyingwang.net)晴耕耀读三月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