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掰着手指:“第一,你女儿去年重病,是不是从王监工那儿借了二两银子,利息五分,至今没还清?”
李老四浑身一抖。
“第二,你上个月打废了三块好料,按旧规该扣你九日工食银,是不是王监工帮你做账抹了,条件是你帮他‘镇着’三坊的匠户,不许他们闹?”
李老四脸色惨白。
“第三,”陈野凑近他耳边,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昨晚上找你那个穿黑衣服的,给了你多少银子?让你今天闹事,最好闹出人命,嫁祸给本官,对吧?”
李老四如遭雷击,腿一软,要不是陈野揪着,几乎瘫倒。
陈野松开手,李老四“扑通”跪在地上。陈野不再看他,对众匠户朗声道:“诸位都看见了吧?有些人,自己吃着烂饭,还不许别人吃上好饭。为什么?因为他那份烂饭,是从你们碗里扒出来的!新规一立,他扒不着了,所以急,所以跳脚!”
他指着李老四:“这种货色,背后还有人指使!指使他的人,就是怕你们过上好日子,怕你们手艺人真被当人看!因为你们一旦挺直腰杆,他们就没法再骑在你们脖子上拉屎!”
这话糙理不糙,匠户们听得热血上涌。不知谁先喊了声:“陈大人,我们信你!”
“信陈大人!”
“我们要新规!”
呼喊声震天。李老四那几个同伙,早偷偷溜到人群后头,缩着脖子不敢动弹。
陈野抬手压了压声音:“信我,不如信规矩。从今天起,铁作三坊先试行新规。愿干的,留下登记,领新尺新账本。不信的,可以走,去别的坊,还按老法子——但克扣的工食银,就没份补了。”
“我们干!”刘铁头第一个举手。
“干!”匠户们齐声响应。
陈野笑了,对张彪道:“彪子,把李老四和他那几个同伙,送到东宫翊卫司,好好问问,昨晚那黑衣人长什么样,说了什么。顺便告诉周校尉,百工坊有人想闹出人命陷害朝廷命官,这案子,得查到底。”
张彪咧嘴应下,像拎小鸡似的提起李老四。
午时刚过,百工坊外那条僻静巷子。
昨晚那个黑衣人换了身灰布衣裳,蹲在巷口一个馄饨摊上,眼睛盯着坊门。他得确认事闹大了,才好回去报信。
等了半天,坊里安安静静,既没喊打喊杀,也没见官差抓人。正疑惑时,坊门开了,几个匠户说笑着走出来,手里还拿着新领的尺子和账本。
黑衣人心里一沉,知道事情有变。他扔下两个铜板,起身想走。
刚转身,就撞上一堵“墙”。
张彪咧着嘴看他:“兄弟,吃馄饨呢?再加一碗?”
黑衣人脸色大变,袖中滑出匕首,直刺张彪小腹!张彪不躲不闪,左手一把握住他手腕,“咔嚓”一声轻响,匕首落地。右手顺势一记肘击,黑衣人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早防着你呢。”张彪把他扛起来,往巷子深处走,“大人说了,钓鱼得用活饵。你这条鱼,还挺沉。”
百工坊内一间空仓里,陈野看着被捆结实、卸了下巴的黑衣人,对旁边一名翊卫道:“认认,是不是工部那位郎中的家仆?”
那翊卫仔细看了看,点头:“是他。姓赵,常在工部衙门跑腿。”
陈野点点头,对张彪道:“卸了他下巴,是怕他服毒自尽。现在给他装上,让他说话。”
张彪大手一捏,“咔哒”一声。黑衣人痛得龇牙,却不敢喊。
“赵三儿是吧?”陈野拉过把椅子坐下,“李老四已经招了,昨晚你给了他二十两银子,让他今天闹事,最好闹出人命,嫁祸给我。指使你的,是工部李郎中,还是……冯知府?”
赵三儿咬牙不吭。
陈野也不急,从小莲手里接过一份口供,念道:“景和十九年八月,你替李郎中送五百两银子到冯知府京郊别院。二十年三月,你从百工坊杨管勾处取走一千两赃银,七百两送李郎中,三百两自留。今年正月……”
“别念了!”赵三儿崩溃,“我……我说!是冯知府!他让我找李老四,事成之后还有重赏!李郎中……李郎中也知道,但他没明说,只让我‘听冯知府安排’!”
陈野满意地点点头,让翊卫记录画押。
“大人,现在去抓人?”张彪摩拳擦掌。
“不急。”陈野笑了,“鱼饵刚扔下去,得等大鱼自己咬钩。冯世安现在肯定在等消息,等百工坊‘出大事’的消息。咱们就给他送个‘好消息’。”
冯世安确实在等。
他在府邸书房里踱来踱去,时而不安,时而冷笑。窗外天色渐暗,还没有消息传来。
“老爷,”管家进来,低声道,“百工坊那边……一直没动静。李老四那些人也没回来。”
冯世安心头一跳:“赵三儿呢?”
“也没见。”
“坏了……”冯世安脸色发白,“难道……失手了?”
正慌乱时,门房来报:“老爷,百工坊那边派人来了,说是陈府尹有口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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