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一系在朝堂上参奏的动静,如同石子投入深潭,在京城荡开几圈涟漪后,到底还是借着有心人的东风,吹到了雍州这地界。只是传到陈野耳朵里时,已然变了些味道,夹杂着几分幸灾乐祸和等着看笑话的窥探。
“大人,京城来的消息,说的有鼻子有眼,”胡老吏捧着几封辗转送来的私信,眉头拧成了疙瘩,“说您……驱使百姓如同禽兽,竞食污秽之物,有失官体,德行有亏。还说那‘灭蝗债’是巧立名目,与民争利,盘剥乡绅,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放他娘的青草屁!”张彪听得火冒三丈,蒲扇大的巴掌一拍桌子,震得茶碗乱跳,“那群王八蛋躲在京城吃喝玩乐,知道个鸟!要不是大人带着咱们抓虫子,现在雍州早他娘饿殍遍地了!还德行?德行能当饭吃吗?”
小莲倒是冷静些,一边整理着“灭蝗债”的账目,一边蹙眉道:“哥,他们这是避重就轻,不提咱们稳住了灾情,只揪着捕食蝗虫和发行债券说事。御史风闻奏事,最擅此道。此事虽动摇不了根本,但若任由他们鼓噪,恐污了哥你的官声,也让太子殿下为难。”
陈野正拿着一根小木棍,逗弄着桌上瓦罐里几只没来得及下油锅、被他养起来观察的肥硕蝗虫,闻言头也不抬,嗤笑一声:“官声?老子要那玩意儿干啥?能修城墙还是能炸蝗虫?他们爱嚼舌根子,随他们去。”
他丢下木棍,拍了拍手上的灰,脸上露出那抹熟悉的、带着点痞气的算计笑容:“不过嘛……他们既然把脸伸过来了,老子不抽一巴掌,好像也不太礼貌。”
他站起身,在衙堂里踱了两步,忽然问道:“小莲,咱们晒干磨粉的蝗虫,还有多少库存?”
小莲愣了一下,回道:“数量不少,怕有近万斤。除了部分掺入军粮和救济粮,大多还囤着,正愁如何处置。”
“好!”陈野眼睛一亮,“胡老吏,去找几个手艺好的木匠,打一批精致点的小匣子,不用大,能装个一两斤东西就成。”
胡老吏不解:“大人,这是要……”
“装‘贡品’啊!”陈野嘿嘿一笑,“把那些蝗虫粉,给老子用细罗筛过,掺上一点咱们云溪的野果蜜饯粉,弄得香喷喷的。然后装匣,封好,贴上红纸,写上……就写‘雍州特制,天赐祥瑞,高蛋白养生粉’!”
贡品?祥瑞?高蛋白?
堂下几人面面相觑,都被陈野这天马行空的想法给震住了。把蝗虫粉当贡品送上京城?这……这怕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张彪咧着嘴:“大人,这玩意儿……送上去,会不会把宫里的贵人给……吃出毛病?”
“吃个屁!”陈野笑骂,“谁让他们真吃了?老子这是‘献祥瑞’!懂吗?奏章上就给老子写:雍州忽降‘天鸡’(蝗虫),百姓惶恐,臣夙夜忧叹,忽忆古籍有云‘蝗乃聚阳之精’,遂率军民恭敬捕之,以秘法炼制,得此‘祥瑞粉’,食之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特献于陛下,聊表臣及雍州军民拳拳忠君爱国之心!”
他顿了顿,补充道:“再单独给太子殿下备一份,附上咱们真实的灾情报告和应对总结,还有‘灭蝗债’的详细账目和效果说明。殿下是明白人,自然懂老子的意思。”
胡老吏听得目瞪口呆,还能这么玩?把灾祸说成祥瑞,把迫不得已的举措包装成忠君爱国?他迟疑道:“大人,此举是否过于……儿戏?若是陛下怪罪……”
“怪罪什么?”陈野浑不在意,“老子又没逼着他吃!献上去,表个态度而已。陛下要是聪明,打个哈哈,赏赐几句,显出天家气度,这事就算过去了。他二皇子的人还能咬着不放,非说陛下收的是‘污秽之物’?那不是打皇帝的脸吗?”
“再说了,”陈野拿起瓦罐,看着里面还在徒劳蹦跶的蝗虫,冷笑道,“老子这‘祥瑞粉’可是实打实的蛋白质,饿极了真能救命!比那些只会耍嘴皮子、屁用没有的奏章实在多了!”
几天后,几辆装着“雍州特制祥瑞粉”的马车,在一队雍州兵马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又带着点滑稽地出了城,直奔京城而去。一同上路的,还有陈野那封辞藻“恭敬”、实则夹枪带棒的奏章,以及给太子的密信。
雍州城内,关于府尹大人把蝗虫当贡品送上京的消息不胫而走,百姓们议论纷纷,有觉得解气的,有觉得胡闹的,更有甚者,偷偷在家里给陈野立了长生牌位,觉得这官爷太对胃口了,连皇帝都敢“忽悠”。
又过了些时日,京城果然传来了消息。
皇帝收到“祥瑞粉”,据说在朝会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打开匣子看了看那黄褐色的粉末,又闻了闻那股混合着蜜饯甜香和些许焦糊的气息,脸上表情甚是精彩。他倒是没发火,反而顺着陈野递的梯子,夸赞了几句“陈爱卿忠勇可嘉,于灾变中不忘君上,心思奇巧”,然后将那“祥瑞粉”当场赏赐给了几位……跳得最欢、弹劾陈野“德行有亏”的御史言官,美其名曰“众卿为国操劳,当以此物滋补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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