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彪和那几个青壮吭哧吭哧地把粮食和盐巴扛回县衙时,那场面,比过年还热闹。
原本等在衙门外空地上,已经有些焦躁不安的流民们,看到那黄澄澄的粟米、那白花花的盐粒,眼睛都直了。不知道是谁先带的头,呼啦啦一片全都跪下了,朝着陈野的方向磕头,嘴里喊着“青天大老爷”、“活菩萨”,哭声、感谢声混杂在一起,震得陈野耳朵嗡嗡响。
陈野看着这一幕,心里那块一直悬着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他强撑着官威,挥挥手:“都起来!赶紧起来!张彪,带人架锅!生火!熬粥!动作都快着点!”
“好嘞,大人!”张彪兴奋得满脸通红,嗓门都比平时洪亮了几分,指挥着那几个同样激动不已的青壮,从破败的衙门口房里扒拉出几口不知道多久没用的破铁锅,又让人去捡柴火。
陈野则走到那堆战利品前,仔细看了看。王老三这家伙,虽然奸猾,但货品质量倒是不错,粟米颗粒还算饱满,盐巴也没什么杂质。他估算了一下,十石粮食,省着点吃,加上外面这几十号人,应该能撑个十来天。
十来天……他必须在这十来天里,找到更长久的生财之道。绑票……啊不,是“风险投资”,这种事可一不可再,次数多了,名声臭了,真就没路走了。
很快,几口大锅架了起来,熊熊的柴火燃起,映红了周围一张张期盼的脸。清澈的水倒进去(云溪县别的不多,山泉水倒是不缺),粟米下锅,随着大勺的搅动,渐渐地,一股久违的、属于粮食的醇厚香气,开始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这香气,对于饿了不知多久的人们来说,胜过世间一切珍馐。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贪婪地呼吸着,吞咽着口水,眼睛死死盯着那几口翻滚着米花的大锅,仿佛那是世间最美丽的景象。
粥熬好了,不算很稠,但绝对不再是能照见人影的稀汤。
“排队!都排队!按昨天登记的来!老人孩子优先!谁敢抢,就别吃了!”张彪拿着根木棍,瞪着眼睛维持秩序,虽然他自己也饿得前胸贴后背,但执行起陈野的命令来一丝不苟。
队伍排得歪歪扭扭,但没人敢插队。当第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用颤抖的双手接过张彪舀给他的、满满一陶碗的热粥时,浑浊的老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他顾不得烫,哆哆嗦嗦地喝了一口,然后噗通一声又朝着陈野的方向跪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陈野这次没躲,他站在那里,看着一个个面黄肌瘦的百姓,捧着碗,小心翼翼地喝着那碗能救命的粥,看着他们脸上重新焕发出的生机,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成就感,有松了口气,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
“妈的,这官当的……真他娘的不容易。” 他低声嘟囔了一句,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子。
他也给自己盛了一碗,蹲在县衙的门槛上,吹着热气,小口小口地喝着。粥的味道很一般,甚至有点糙口,但此刻在他嘴里,却堪比山珍海味。这是他用“流氓手段”换来的第一口踏实饭。
张彪端着一个海碗,蹲到他旁边,呼噜呼噜喝得震天响,几口下去,碗就见了底,他意犹未尽地舔着碗边,眼巴巴地看着锅里。
“没吃饱?”陈野瞥了他一眼。
张彪憨厚地点点头,又摇摇头:“饱了饱了,就是……就是觉得太好吃了。”
陈野笑骂一句:“瞧你那点出息!放心,跟着本官,以后让你天天吃干的!”他把自己碗里剩下的半碗粥倒进张彪碗里,“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张彪愣了一下,看着碗里的粥,眼圈有点发红,闷声道:“谢谢大人!”然后低下头,更加凶猛地喝了起来。
解决了眼前的生存危机,陈野的脑子又开始活络起来。他一边喝着粥,一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云溪县穷,是真的穷,要耕地没多少好耕地,要矿产……暂时没发现。但是,山多,树多,野果子好像也不少?
他想起之前张彪说过,百姓饿极了会去摘野果充饥,但那野果又酸又涩,还容易坏,吃多了还拉肚子。
野果……容易坏……拉肚子……
陈野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一个模糊的念头在他脑中形成。
他几口喝完碗里的粥,站起身,对还在埋头苦干的张彪道:“别光顾着吃!去,找几个熟悉山里情况的老人,问问他们,这附近山里,哪种野果最多?最好是那种……个头大,汁水多的!”
张彪虽然不明白大人要干什么,但还是立刻放下碗,抹了把嘴:“是,大人!”
不一会儿,张彪带着一个拄着拐杖、牙齿都快掉光的老头走了过来。
“大人,这是赵老伯,他在云溪县住了一辈子,对山里最熟。”
赵老伯有些惶恐地要给陈野行礼,被陈野扶住了:“老伯,别多礼,我就是想问问,咱这山里,啥野果子最多?”
赵老伯见县丞大人态度和蔼,稍微放松了些,想了想,用漏风的声音说:“回……回大人,最多的……是那种青皮果子,我们叫它‘酸倒牙’,满山都是,这季节正好熟透了,掉得满地都是,也没人要,又酸又涩,还容易烂,吃多了烧心拉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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