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殿的鎏金铜炉里,最后一丝欢宜香的余烬被风吹得四散。华妃歪靠在铺着软垫的榻上,脸色苍白如纸,原本顾盼生辉的眼眸此刻半眯着,连平日里最在意的鬓发都有些散乱。
“娘娘,该喝药了。”颂芝端着药碗进来,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碗里的药汁黑褐色,冒着热气,散发出苦涩的气味。
华妃瞥了眼药碗,挥手打翻。瓷碗摔在地上碎裂,药汁溅湿了她的裙摆,她却像没看见似的,声音沙哑:“拿走,都拿走!”
自年家送来欢宜香含麝香的消息后,华妃就像被抽走了魂魄。起初她还强撑着,可夜里翻来覆去想起自己多年盼子的心思,想起皇上每次温柔安抚的模样,只觉得心口堵得发慌,没过两日就真的病倒了。
清凉殿上下顿时乱了套。周宁海忙着请太医、传消息,宫女们端汤送药、打扫屋子,人人都围着华妃的病忙得脚不沾地,谁也没留意到,那每日必燃的欢宜香,已经断了三日。
华妃这一病,倒让后宫其他嫔妃得了机会。往日里华妃得宠,后宫众人就算有心思争宠,也得顾忌着她的脾气,如今华妃称病不出,众人便像松了绑似的,各显神通。
丽嫔特意学了支新舞,借着在御花园“偶遇”皇上的机会,穿着艳丽的舞衣跳了起来;欣常在则日日让小厨房熬制滋补的汤羹,亲自送到皇上书房;还有几位位份低的嫔妃,或是送亲手绣的荷包,或是弹一曲新谱的琴曲,一时间后宫竟有了“百花齐放”的热闹景象。
皇上起初还有些兴致,赏了丽嫔玉镯,夸了欣常在的汤羹,可连着几日被嫔妃们围着“偶遇”,渐渐也没了耐心。这日他在御花园散步,看着又有位答应捧着琴过来,忍不住皱了眉:“今日就到这儿吧,朕还有政务要处理。”
苏培盛连忙上前,把人都打发走,小心翼翼地问:“皇上,要不要回养心殿?”
皇上摇摇头,望着远处的宫墙,忽然想起什么:“这些日子,怎么没见华妃?”
苏培盛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躬身:“回皇上,华妃娘娘近日身子不适,一直在清凉殿养病。”
“养病?”皇上脸色沉了下来,“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苏培盛吓得连忙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见娘娘吩咐过,不让惊扰皇上,想着等娘娘好些了再禀报,一时竟忘了……”
“糊涂!”皇上斥责道,“摆驾清凉殿!”
一行人匆匆赶到清凉殿,皇上刚踏进院门,就觉得不对劲。往日里清凉殿总是热热闹闹的,宫女太监们忙着伺候,偶尔还能听见华妃爽朗的笑声,可今日却静得可怕,连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都格外清晰。
进了殿内,皇上更是一愣——往常一进门就能闻到的浓郁欢宜香,此刻竟只剩下淡淡的余味,几乎快消散了。他不动声色地扫了眼角落里的鎏金铜炉,炉子里空空的,连点香灰都没有。
“臣妾参见皇上。”华妃听到动静,挣扎着想起身,却被皇上按住。
“免了,躺着吧。”皇上坐在榻边,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语气软了些,“怎么病得这么重?太医怎么说?”
华妃垂下眼眸,声音带着几分委屈:“谢皇上关怀,太医说只是偶感风寒,歇息几日便好。只是臣妾身子不争气,反倒让皇上担心了。”
皇上握着她的手,只觉得一片冰凉,心中不禁有些愧疚。这些年他对华妃虽有防备,却也确实有几分真心,如今见她病成这样,倒忘了之前的种种算计。
“好好养病,宫里的事不用你操心。”皇上温声道,“想要什么尽管跟苏培盛说,朕都给你找来。”
华妃心中一暖,眼眶微微泛红。可就在这时,皇上忽然状似不经意地问:“怎么没闻到欢宜香?是用完了吗?若是没了,朕让人再送些来。”
这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华妃心中的暖意。她手指微微一颤,随即很快镇定下来——皇上这是在试探她!他定是察觉了欢宜香断了,起了疑心。
华妃抬起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欢宜香?臣妾病了这些日子,脑子昏沉沉的,倒忘了吩咐人熏香。许是底下人觉得,殿里空气流通些,臣妾的病能好得快些,便没敢熏吧。”
她说得自然,眼神清澈,看不出半分破绽。皇上盯着她看了片刻,见她神色坦然,倒也放下了疑心——想来华妃只是病糊涂了,没心思管这些琐事,底下人也是一片好意。
“原来如此。”皇上笑了笑,“还是你身边的人细心。等你病好了,再熏也不迟。”
又说了几句关怀的话,皇上便以“政务繁忙”为由,起身离开了。看着皇上离去的背影,华妃脸上的柔弱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皇上的试探,让她彻底清醒了——所谓的宠爱,不过是建立在“听话”的基础上。她若是敢露出半分对欢宜香的怀疑,后果不堪设想。
“娘娘,皇上走了。”颂芝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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