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们也陆续止住哭声,整理着仪容,但空气中那份沉重的压力并未散去,反而因为这场集体表演,变得更加诡谲和紧张。
真正的风暴,即将在接下来的朝会上正式上演。
朱慈烺随着人流走出太庙,清晨的阳光照射在他脸上,有些刺眼。他微微眯起眼,看着前方那些刚刚“表演”完毕、此刻正三三两两低声交换着眼色的官员们。
“好戏,还在后头。”他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
太庙哭祭的悲情戏码落幕,但弥漫在空气中的政治硝烟却愈发浓烈。百官们沉默地走向奉天殿,准备参加紧接着举行的紧急朝会。每个人脸上都残留着“表演”后的疲惫,更多的是深藏的紧张与算计。
朱慈烺跟在队伍中,大脑飞速运转,整合着刚才观察到的信息。
“崇祯的愤怒是真实的,但他的目标绝不止于杨一鹏。”他再次确认了自己的判断,“杨嗣昌的位置,岌岌可危。温体仁看似沉稳,但首辅宝座也开始摇晃。皇帝需要替罪羊,更需要借此立威,重新掌控朝局。”
他回想起崇祯哭祭时,那看似崩溃,实则偶尔闪过狠厉与决绝的眼神。那不是一个完全被悲痛击垮的人会有的眼神。那是一个被逼到墙角,准备不惜代价反击的统治者的眼神。
“帝心难测,但并非无迹可寻。”朱慈烺内心OS,“老板(崇祯)现在的心态大概是:公司(大明)出了惊天丑闻(皇陵被焚),业绩(剿匪)一塌糊涂,他既愤怒又害怕。现在,他不仅要开除几个办事不力的项目经理(杨一鹏等地方官),更想借此机会敲打甚至换掉他认为不给力、甚至可能架空的部门总监(杨嗣昌)和CEO(温体仁)。”
“而我的角色……”他给自己定位,“就是一个刚刚进入公司实习,但似乎有点‘想法’和‘远见’的太子爷。现在公司危机,正是我展现价值,争取‘转正’并拿到更多‘项目权限’的好时机。”
奉天殿内,气氛比太庙更加凝重。崇祯已经换上了龙袍,端坐在龙椅之上,脸上的泪痕已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压抑着风暴的平静。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视下方百官时,带来的压力却比之前的痛哭流涕更令人胆寒。
“众卿家,”崇祯开口了,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凤阳之事,尔等皆已知晓。祖宗陵寝,竟遭逆贼如此践踏!朕心……朕心如刀割!”他放在龙椅扶手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殿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凤阳巡抚杨一鹏,守土无能,护陵失职,罪无可赦!”崇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凛冽的杀意,“着即革职拿问,押解进京,明正典刑!其所属文武官员,一体严查,凡有失职者,绝不姑息!”
这道旨意如同第一道惊雷,在殿中炸响。虽然众人早有预料,但当崇祯亲口说出“明正典刑”时,还是让不少人心头一颤。杨一鹏,完了。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很快,便有御史出列,将矛头指向了更高层。
“陛下!”一位年轻的御史慷慨陈词,“杨一鹏固然罪该万死,然流寇何以能如此猖獗,竟能长驱直入,焚我皇陵?此非一地一官之失,实乃剿抚全局之败!臣弹劾兵部尚书杨嗣昌,督师剿寇以来,虽有小胜,却未能遏制贼势,反使其坐大,终酿此奇祸!杨嗣昌难辞其咎!”
这一炮打响,立刻引来了众多附和之声。显然,很多人看出了崇祯的意图,或者本身就想借此扳倒杨嗣昌。
杨嗣昌立刻出列,跪倒在地,老泪纵横——这次似乎比在太庙时真实了几分:“陛下!臣确有失察之罪,调度不力之责!然流寇狡黠,飘忽不定,各省督抚协防不力,粮饷时有不济……臣,臣亦有心无力啊!”他开始陈述客观困难,试图分担责任。
朱慈烺冷眼旁观。杨嗣昌的辩解有其道理,大明剿匪不利是系统性问题。但在皇陵被焚这个爆炸性事件面前,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果然,崇祯的脸色更加阴沉,并未因为杨嗣昌的哭诉而有丝毫缓和。
接着,又有官员将话题引向了内阁,虽未直接点名温体仁,但“辅弼非人”、“中枢调度无方”等帽子已经若隐若现地扣了下来。
温体仁依旧保持着沉稳,出列缓缓道:“老臣身为首辅,确有负陛下重托。然当务之急,乃是如何善后,如何调兵遣将,追剿逆贼,以安天下之心,以慰祖宗之灵。”他巧妙地将话题从追责引向了解决问题,试图展现自己顾全大局的姿态。
朝堂之上,顿时分成了几派:猛烈攻击杨嗣昌的,隐隐指向温体仁的,为杨嗣昌辩解的,还有沉默观望的。争吵声、辩解声、弹劾声此起彼伏,乱成一团。
朱慈烺知道,时机快到了。
崇祯看着下面乱哄哄的场面,脸上的疲惫和厌恶越来越重。他需要的不只是争吵,更是一个能打破僵局,或者至少能让他看到一丝不同思路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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