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冰冷地穿透卢克斯私人办公室巨大的单向玻璃,在地面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影子。他坐在宽大冰冷的金属办公桌后,深绿色的皮肤在幽光下仿佛覆盖着一层薄霜,更显疲惫。那双曾经燃烧着复仇火焰和冰冷决断的幽绿眼瞳,此刻布满了细密的血丝,深陷的眼窝下是浓重的阴影。断角根部的疤痕隐隐作痛,提醒着他那场弑神之战留下的、至今未能完全愈合的内伤——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灵魂上的。
一份份卷宗堆积如山。来自各方的报告:新铁路线的物资克扣,工厂配额的人为短缺,“启智堂”教材印刷的虚高报价,地方官僚对劳役分配的不公……腐败。如同跗骨之蛆,在他用铁蹄和鲜血建立的新秩序肌体上滋生、蔓延。他以为摧毁了腐朽的贵族体系,提拔了信奉“效率”和“规则”的年轻官僚,就能建立一个相对清明的世界。但他低估了权力的腐蚀性,低估了在资源匮乏和高压统治下,贪婪会以怎样扭曲的形式钻出缝隙。
他揉了揉眉心,覆盖着绿色皮肤的前蹄带着一种沉重感。疲惫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千年未曾真正放松过的神经。这份疲惫,不仅仅源于无休止的政务和层出不穷的问题。更源于……一种深沉的、无法言说的孤独和……不确定。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办公桌一角。那里放着一份来自吴克丝博士的、最新的特里克西健康简报。生理指标完全正常,无器质性损伤,无后遗症。结论:健康。下面附着特里克西病房的监控记录摘要:大部分时间静卧,规律进食,偶尔在房间内缓慢踱步,长时间凝视窗外幽绿的天空。
卢克斯拿起那份简报,幽绿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很久,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纸张边缘摩挲。他看似不关心,但吴克丝的报告从未遗漏过。他会在深夜结束工作后,鬼使神差地调出她病房的实时监控影像(一个权限极高的隐藏视角),看着那个深蓝色的身影在狭小的空间里安静地存在。有时是沉睡,有时只是对着虚空发呆。她不再戴那顶星空帽,蓝色的鬃毛随意地披散着,少了几分昔日的浮夸,多了几分沉静的疏离。
他从未踏足过那间病房,一次都没有。仿佛那里是一个会灼伤他的禁区。但这份无声的“观察”,却成了他沉重枷锁下,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秘的喘息。
“腐败……”卢克斯放下简报,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在咀嚼一块苦涩的矿石。冰冷的愤怒再次在疲惫的躯壳下点燃。他不能容忍!他建立的秩序,决不能被这些蛀虫从内部啃噬!塞拉斯蒂亚的旧世界就是毁在贵族的贪婪和腐朽上!他卢克斯的“新纪元”,绝不能重蹈覆辙!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幽绿光芒下拉出更长的阴影。蹄子重重敲在桌面的通讯按钮上。
“卷宗!旭日辉辉!立刻来见我!”
几天后,“新日”光芒照耀下的每一座城市、每一个城镇的中央广场或主要街道旁,都竖起了一个造型统一、材质冰冷的金属装置。它像一个被拉长的、顶部有狭长投递口的黑色方尖碑,表面蚀刻着醒目的简化断角徽记和一行冰冷的文字:
【国民监察之喉——直诉通道】
任何平民,无论身份,无论职业,只要掌握确凿证据(或自认为掌握),证明任何佩戴断角徽章的官僚、工头、管理者存在贪污、受贿、滥用职权、克扣物资、欺压平民等行为,皆可将举报材料(或口述由专人记录)投入此口。所有材料直达中央监察署核心,由卢克斯最信任(或者说,最恐惧他)的旭日辉辉直接负责,行动队由铁砧挑选的冷酷精英组成。
卢克斯通过覆盖全国的魔法扩音网络(利用“新日”的能量节点)发表了简短的公告,声音冰冷如铁:
“蛀虫,无处可藏。举报,无需恐惧。有功者赏,诬告者……罚同其罪。”
效果……立竿见影,却又如杯水车薪。
最初的几天,各地的“监察喉”几乎被塞爆!积压了太久的怨气、恐惧和一丝渺茫的希望,驱使着一些胆大的平民将匿名的、署名的、证据确凿的、道听途说的举报信疯狂投入。几桩证据确凿的基层腐败案被迅速查处,涉事者被当众剥夺徽章,在“新日”光芒的注视下,由铁砧的行动队执行了公开的、冰冷的“惩罚”——通常是极其繁重的劳役,或是直接消失(去向无人敢问)。举报者获得了许诺的“赏金”——一笔在高压生活下显得格外丰厚的金钱。
短暂的欢呼和恐惧过后,情况迅速冷却。
恐惧依旧占据上风。举报箱旁,永远有佩戴断角徽章的守卫(名义上是维持秩序)冰冷地注视着。举报了工头?谁知道工头背后有没有更大的靠山?谁知道守卫会不会告密?举报了负责物资分配的官僚?万一他倒台前报复家人呢?那冰冷的金属箱口,在大多数平民眼中,更像是吞噬生命的怪兽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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