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站爆炸的余烬还在舔舐着天空,浓烟柱像根丑陋的墨柱杵在天地间,空气里那股子焦糊肉味混着浓烈的汽油臭,熏得人脑仁疼。何啸和苏玉倾站在那片刚被烈焰犁过的焦土边缘,热浪卷着灰烬扑在脸上,火烧火燎的。
“生存即原罪…”何啸低声重复着火海中那扭曲箴言,声音被爆炸后的嗡鸣和远处的嘶吼搅得模糊不清。他活动了一下左肩,刚用布条草草缠住的伤口立刻渗出血,染红了焦黑的布料。疼,钻心的疼,但比起眼前这片地狱景象和体内匕首那越来越响、越来越烫的脉动,这疼反而显得实在。
苏玉倾握着那把刚擦拭干净的青铜匕首,冰冷的触感透过掌心的灼伤传来,带来一丝诡异的清明。她没看何啸,目光越过燃烧的深坑,死死锁住体育场废墟深处。那里,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都要饥饿的嘶吼,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撞在鼓膜上。脚下的地面,在爆炸后的余震中,清晰地传来一种搏动——沉重、粘稠,带着生命特有的恶心韵律。是那东西的心脏,或者说是核心,在召唤。
“它在…催促。”苏玉倾的声音依旧沙哑,带着烟熏火燎的痕迹,却异常平静。她抬起握着匕首的手,指向体育场中心那片塌陷最严重、被粗大血管状肉质藤蔓缠绕的区域。“核心…很近。”
没有水,没有食物,身上带伤,刚刚亲手引爆了数千加仑的汽油,送李强和一群暴徒上了西天,现在又要去直面那一切的源头。这他妈简直是疯子才会干的事。何啸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喉咙里火烧火燎,连唾沫都几乎没了。但他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弯腰捡起那把沾满黑灰、斧刃都有些卷边的消防斧,掂了掂,扛在没受伤的右肩上。
“走。”
绕过那片还在熊熊燃烧的炼狱深坑,空气里的热度稍减,但那股甜腥腐烂的花粉味和血肉腐败的气息却骤然浓烈起来,粘稠得几乎让人窒息。脚下的地面不再是碎石瓦砾,而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暗红色的菌毯,踩上去软塌塌、滑腻腻,发出噗叽噗叽的声音,像踩烂了一堆内脏。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空间扭曲得越厉害。半融化的混凝土墙壁上挂着粘稠的、如同鼻涕虫爬过留下的荧光粘液,勾勒出诡异扭曲的图案。倒塌的钢梁扭曲成麻花状,上面覆盖着搏动的肉膜,像巨大的、病态的血管。空气中回荡着低沉的嗡鸣,不是声音,更像是某种精神层面的噪音,直往脑子里钻,搅得人心烦意乱,眼前阵阵发黑。
何啸感觉腰间的匕首烫得像块烙铁,每一次脉动都牵扯着他左肩的伤口,剧痛和一种近乎嗜血的兴奋交织在一起,让他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跳。苏玉倾走在他侧前方半步,脚步很轻,但异常稳定。她握着匕首的手很稳,小腹处碎片的嗡鸣似乎与匕首的脉动形成了某种诡异的共鸣,在她苍白冰冷的脸上投下一层近乎非人的专注。
“前面…”苏玉倾突然停下,声音压得极低。
何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瞳孔猛地一缩。
前方的巨大塌陷坑边缘,景象已经超出了人类想象的极限。那根本不是什么废墟,而是一座由活生生的人类躯体堆砌、融合、扭曲而成的巨大肉山。
无数的人体,男女老少,穿着各式各样末世前的衣物——破烂的西装、沾满污垢的裙子、童装…他们像被高温融化后又强行捏合在一起的蜡像,肢体以不可能的角度纠缠、折叠、嵌入彼此。手臂从腹部伸出,头颅镶嵌在胸膛,双腿化作支撑的肉柱。皮肤呈现出死尸般的青灰色,布满暗红的血管纹路和溃烂的脓疮。一些“脸”还保留着临死前的极度痛苦和恐惧,眼睛空洞地大睁着,嘴巴无声地张成绝望的O型。另一些则完全模糊,五官融化,只剩下一个肉瘤般的凸起。
这座蠕动、搏动、散发着浓烈死亡与腐败气息的“规则母体”,占据了整个塌陷坑的中心。它庞大的体积几乎填满了视野,像一颗由血肉构成的、病态搏动的心脏。无数条之前见过的、手腕粗细的肉质藤蔓,如同它的脐带和触手,从母体深处延伸出来,深深扎入周围的建筑废墟和地下,贪婪地吮吸着什么。藤蔓表面同样覆盖着搏动的肉膜,能看到里面暗红色的液体在汩汩流动。
而在那巨大肉山的最顶端,在那无数扭曲肢体拱卫的中央,镶嵌着一块东西。
那是一块约莫半人高的不规则石碑。
材质非金非石,呈现出一种混沌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暗沉色泽。石碑表面坑洼不平,布满了扭曲、蠕动的刻痕。那些刻痕本身就在缓缓变化、流动,如同活物。它们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却令人灵魂深处感到极度不适的暗紫色幽光。这幽光仿佛是整个巨大母体搏动的源头,每一次光芒的明灭,都带动着下方无数融合的躯体产生一阵痛苦的、无声的痉挛。石碑周围的空气扭曲得最为厉害,形成一圈肉眼可见的、粘稠的涟漪。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