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纬37度的无名海湾,潮水退去后露出的船坞残骸像一具被开膛破肚的巨鲸。锈蚀的龙骨在月光下泛着青黑,每根钢梁都缠着半腐的渔网,网眼塞着泡胀的人皮,随着海风轻轻摇晃,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像是溺死者在吐泡泡。
阿木踩着碎玻璃走进船坞时,靴底碾过的不是沙砾,是混合着船钉的指骨。三天前,最后一艘渔船在这里失踪,渔民的求救信号里只有金属摩擦的尖啸,以及一句被电流撕碎的“它们在啃船板”。现在看来,那些“它们”留下的痕迹,比想象中更糟——船坞深处的修船井里,浮着一层灰白色的油脂,水面漂着的不是木板,是被剔得干干净净的肋骨,弯曲成船桨的弧度。
“小心那些油脂,沾到就别想弄掉。”身后传来沙哑的声音,老陈拄着根锈铁管,管尖还挂着半块带毛囊的头皮。他的右眼缠着绷带,渗出血渍,那是昨天在礁石滩被“血锈蟹”钳出来的,现在空荡荡的眼窝里塞着团浸过狼骨油的麻布,“这地方的铁,都活了。”
话音未落,头顶的起重机突然发出刺耳的绞动声。阿木猛地抬头,看见吊钩上挂着的不是集装箱,是艘倒扣的救生艇,艇底密密麻麻钉着人手,指节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弯曲,像是在拼命划水。更骇人的是,救生艇正在缓慢蠕动,钉死的手掌竟在微微收缩,指甲刮过锈铁发出“沙沙”声,像是在求救,又像是在召唤。
“是‘血锈菌’搞的鬼。”老陈将铁管在地上顿了顿,震起的灰尘里混着细小的血色粉末,“这东西吃铁,也吃人,把血肉炼化成粘铁的油,你看那些钢梁——”他指向船坞中央的龙门吊,那上面本该光滑的轨道,此刻布满了血管状的红锈,锈迹随着潮水的节奏微微搏动,“它们在长骨头。”
阿木没说话,只是握紧了腰间的砍刀。刀身缠着浸过狼骨汁的布条,这是他们从上次战斗后唯一的依仗。他刚要往前走,脚下的铁板突然向上拱起,一根锈铁钉像毒牙般刺破靴底,扎进他的小腿。剧痛传来的瞬间,他看见铁钉根部的锈迹在流动,顺着伤口往肉里钻,皮肤下立刻鼓起一条青黑色的血管,像有活虫在爬。
“砍断它!”老陈嘶吼着扑过来,铁管砸在铁板上,火星四溅。阿木反手一刀劈在铁钉周围,铁板应声裂开,露出下面蠕动的暗红色组织——那不是金属,是类似肌肉的纤维,正裹着断钉疯狂收缩,断口处喷出的不是铁屑,是带着铁锈味的粘稠血浆。
小腿的伤口已经开始发黑,阿木咬着牙往伤口倒狼骨油,滋滋声中冒出白烟,青黑色的血管像被烫到的蛇般缩回皮肤深处。他抬头时,发现周围的钢梁都在动——锈迹组成的血管在扩张,断裂的船板像肋骨般开合,修船井里的油脂开始沸腾,浮出一张张模糊的人脸,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音。
“在那边!”老陈的铁管指向船坞尽头的干船坞。那里停着艘半沉的捕鲸船,船身布满拳头大的孔洞,每个洞里都嵌着只眼睛,白多黑少,正齐刷刷地盯着他们。船帆早已烂成破布,却在无风自动,布纹里渗出的血珠滴落在甲板上,汇成细小的溪流,顺着木板缝隙流进船底,不知滋养着什么东西。
靠近捕鲸船时,阿木闻到股熟悉的恶臭——和骨脓炼油厂的骨脓油相似,却更腥,带着海水的咸涩。船舷上的铁链突然绷直,链环间的锈迹化作细小的血虫,顺着铁链爬向他们。老陈挥起铁管横扫,血虫被打得爆开,溅在铁板上立刻化作新的锈迹,腐蚀出密密麻麻的小坑。
“它的心脏在船底!”老陈突然喊道,他空荡荡的眼窝对着船身,麻布团剧烈抖动,“那些眼睛……都是它的卵!”
阿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发现船身的孔洞里,眼白部分布满了血丝状的纹路,纹路尽头隐约有东西在蠕动。他刚要挥刀劈开船板,整艘捕鲸船突然剧烈摇晃,船底“咔嚓”一声裂开,露出里面翻滚的血肉——那不是船底,是个巨大的腔体,内壁覆盖着脂肪般的白色组织,无数根血管状的铁管连接着船身,而腔体中央,一颗磨盘大的心脏正在跳动,表面覆盖着厚厚的血锈,每跳一下,船坞里的所有锈迹就亮一分。
“血锈母核!”阿木认出了那东西的本质,和之前遇到的各种核心相似,却带着更浓的怨念。母核周围缠绕着无数根铁链,链端拴着的不是锚,是被拉长的人形骨架,骨骼缝隙里还嵌着船钉,随着心脏的跳动上下起伏,像是在被不断拉伸、绞碎。
母核突然睁开一只眼睛,就在心脏的正中央,瞳孔是根旋转的钻头,瞬间射出道红光。老陈猛地推开阿木,红光擦着他的肩膀扫过,铁板立刻被腐蚀出一道深沟,红锈像野草般疯长,瞬间填满了沟壑。
“用炸药!”老陈将背包里的炸药包扔过来,自己则抓起铁链,硬生生将一根拴着骨架的铁环扯断。骨架失去束缚,突然活了过来,骨爪抓向他的咽喉,却被他眼窝里的狼骨油麻布烫得冒烟,发出凄厉的尖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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