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阿迟这个人怎么样？”
谢夫人并未直接回应尔玉先前的疑问，反而眸光微转，出其不意地将话题引向了另一个方向。
“啊？”
这话题跳转得实在太过突兀，尔玉一时怔住，完全摸不着头脑。
她迟疑了片刻，谨慎地拣着听起来最稳妥的夸赞说道：“谢无迟他……天资卓绝，年少成名，道途定然不可限量……”
“我问的不是他的天赋前程。”
谢夫人温和地打断她，唇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语气却更精准了些，“我是问，你觉得他这个人的性子……如何？”
性子如何？
这问题可着实有些棘手，说深说浅都容易得罪人。
尔玉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脸上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神态，先讨了个饶：
“那……夫人，我先说好，若是我实话实说，您可千万不能怪罪我呀。”
谢夫人闻言，饶有兴致地笑了笑，颔首道：“但说无妨，我自然不怪你。”
尔玉咂了咂嘴，竟真的毫不留情，将憋在心里的看法倒豆子似的说了出来：
“完全就是块捂不热的冰疙瘩！整天冷着一张脸，又刻板又固执，根本不通人情世故。明明只是个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行事作风却比那些活了几百年的老古板还要呆板无趣！”
谢夫人听着，原本含笑的眼眸微微黯淡了几分。
她张了张口，似乎想为儿子辩解什么，最终却还是将话语咽了回去。
千般思绪，万种担忧，最终只化作一声极轻极沉的叹息。
她抬眼，定定地望着尔玉。
那双惯常流转着潋滟风情的眼眸深处，翻涌着许多尔玉无法读懂的复杂情绪，沉重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或许……我这个念头确实自私。”
谢夫人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但作为谢无迟的母亲，就这一回……请容许我自私这一回。”
她的话语说得极为隐晦，如同蒙着一层厚重的雾。
何为无情道？
为何阻止他修习此道，反而成了“自私”？
尔玉只觉得一头雾水，全然理不清这其中的逻辑。
可见眼前这位尊贵的神主夫人神情是如此激动，甚至透着一丝罕见的哀恳，她虽懵懂，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谢夫人望着尔玉那全然茫然、显然并未真正理解的模样，唇角勉强向上扯了扯，挤出一个无比苍白而疲惫的笑容。
“所以……尔玉姑娘。”
她抬起眼，目光恳切而郑重。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倘若日后……阿迟他决意要踏上那无情道，请你……务必尽力劝阻他。”
尔玉自然无法理解她此刻翻涌的心潮。
无人知晓，这位神主夫人曾不惜耗损千年修为，逆天窥探独子谢无迟的命星轨迹。
所见之象，却令她心胆俱裂——
若他日后执意踏上那无情道，命星所示，竟是九死一生之局！
可命星轨迹由天注定，岂是人力所能轻易更改？
她遍寻古籍，却皆无所获，只能陷入无尽的绝望与无能为力之中，眼睁睁预见到那孩子走向那条凶险莫测的道路。
直到……不久之前。
在她几乎放弃所有希望时，于万千星辉之中，她偶然窥见一颗原本微弱不起眼的小星，忽然在谢无迟既定的命轨之旁灼灼亮起。
光华虽微，却顽强地阻隔了原本一往无前的轨迹。
那突如其来的变数，只预示两种结果：
一是彻底摧毁这颗意外闯入的“变数”，让命轨依照原有的凶险路径继续前行；
二是……留下它，但这意味着必须彻底扭转既定的命运轨迹，前路未知，福祸难料。
换言之，尔玉的这颗命星，正是谢无迟那看似亘古不变、注定凶险的星轨之中，唯一且最大的变数。
思及此，谢夫人秀美的眉尖紧蹙，那双纤细如玉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眼前小姑娘的手，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浮木。
她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交织着绝望中诞生的殷切希望。
眼前这个看似懵懂的小花妖，或许正是挽救谢无迟脱离那既定厄运的唯一法门。
……
尔玉在谢夫人处停留了许久。临别时，谢夫人又不由分说地往她怀里塞了许多灵光熠熠的珍贵之物。
当她抱着一堆宝贝晕乎乎地走出殿门时，发现谢宁早已等在门口，脸上带着探寻的神色。
不等谢宁开口询问，尔玉便抢先一步，问出了盘旋在心头许久的疑问：“师姐，你可知道……什么是‘无情道’？”
谁知谢宁一听这三个字，脸上惯常的散漫神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惊异与极度兴奋的神色。
“无情道！？”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那可是只有天赋最为绝顶的剑修才有资格触碰的最高道法！是公认的世间最上乘的道途，却也是……最难修成的道途。”
“为何最难？”尔玉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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