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轩的日子,在一种看似平静的假象下流淌。顾绮梦——云清晓,将原主那份天真烂漫扮演得入木三分。她依旧是倚剑峰最受宠爱的小师妹,晨起练剑时会对偶尔飞过的灵雀欢呼,听师尊讲道时会因晦涩处悄悄皱鼻,被燕凌云揉乱头发时会跺脚娇嗔,向苏若雪请教丹道时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子。
然而,每当她独自一人回到侧厢房,面对那竹篮中的“小黑”时,那层温软的糖衣便会无声剥落,露出内里冰冷坚硬的芯。
黑蛇的伤势在她的“精心照料”下,恢复得极快。不过月余,尾部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已完全愈合,新生出的鳞片比周围更加漆黑幽亮,隐隐泛着金属般的冷光。它不再整日萎靡,偶尔会在竹篮中舒展身体,猩红的竖瞳随着云清晓的身影转动,目光复杂难辨。
顾绮梦很清楚,这恢复速度远超普通兽类,甚至是低阶妖兽。冥夜正在利用她提供的药物和这具蛇躯所能汲取的微薄灵气,艰难地修复着最本源的神魂创伤。她提供的“月华髓”等物,如同包裹着蜜糖的毒药,在缓解他痛苦的同时,也让她埋下的禁制与他的魂源结合得更深。
这一日,她刚从丹峰回来,裙摆上还沾染着淡淡的“炎阳草”灼热气息。她特意换了一身水蓝色的窄袖束腰练功服,长发高高扎成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纤细的脖颈,显得利落又清爽。手里却提着一个与打扮格格不入的、编织精巧的藤盒。
“小黑,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她眉眼弯弯,打开藤盒。里面并非丹药,而是几块晶莹剔透、萦绕着寒气的淡蓝色矿石碎片,以及一株叶片蜷曲如火焰的赤红小草。“‘寒玉髓’的边角料,还有‘赤焰草’。”她将东西一样样取出,放在窗台的光线下,“器峰的赵师兄炼器剩下的,我讨来的。寒玉髓能滋养你这阴寒体魄,赤焰草则可调和药性,防止寒气侵体过甚。师姐说过,疗伤如炼丹,讲究阴阳平衡。”
她一边自言自语般说着,一边熟练地将寒玉髓碎片研磨成极细的粉末,又将赤焰草捣出汁液,混合着早已备好的几种辅药,调制成一种冰蓝与赤红交织、诡丽而平衡的新药膏。药膏散发出的气息,让竹篮中的冥夜不由自主地昂起了头——那其中蕴含的灵力精纯且属性互补,对他此刻的状态而言,堪称对症下药,甚至……过于对症了。
顾绮梦用小玉刮挑起药膏,走到竹篮边。她没有立刻上药,而是伸出另一只手,食指轻轻点了点黑蛇的额心。“今天乖不乖?有没有想我?”语气亲昵得像在逗弄宠物。
冥夜侧头避开她的手指,猩红竖瞳冷冷地盯着她,嘶嘶吐信。这抗拒的姿态,反而取悦了顾绮梦。她低低笑了,笑声如银铃,却没什么温度。“不乖也没关系。”她手腕一翻,速度快得带起残影,精准地捏住了黑蛇的七寸下方,力道巧妙,既不会伤它,又让它瞬间僵直无力。“我帮你上药,你得好好吸收。”
冰火交织的药膏涂抹在鳞片上,带来一阵奇异的刺痛与舒爽。冥夜能感觉到,这药力比之前的更加精纯霸道,正丝丝缕缕渗入他的躯壳,甚至触及了神魂表层的裂痕。修复感带来的短暂愉悦,几乎要压倒被钳制的屈辱。他闭上眼,全力运转残存的魔魂本源,试图在吸收药力的同时,解析那随之而来的、更加隐蔽难察的禁制符文。
顾绮梦看着他闭目隐忍的样子,指尖力道放得更柔,几乎是抚过每一片鳞片。她的目光却越过蛇身,投向窗外远山,眼神空洞了一瞬。原主记忆里,那个南疆小村的血色黄昏,又一次模糊地闪过。村民们惊恐的脸,父母将她塞进枯井时绝望的眼神,冰冷的井水,还有……井口上方,那双偶然瞥见的、泛着残酷兴味的猩红眼眸。
那时她还太小,记忆破碎,只留下烙印般的恐惧。但顾绮梦整合所有信息后,却品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魔修屠村常见,但屠得如此彻底,连婴孩都不放过,事后却又未大肆宣扬或搜刮宝物,更像是一种……抹杀。结合冥夜前世对云清晓莫名的“格外关注”与最终非要置其于死地的执拗,一个隐约的猜想在她心中成型。
“小黑啊,”她忽然开口,声音轻柔得像梦呓,“你说,要是有人从一出生,就被打上了‘必须死’的印记,是不是很可怜?”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停留在黑蛇逆鳞附近,那里是蛇类感知最敏锐的区域之一。“不是因为她做错了什么,只是……某个高高在上的存在,做了一个关于未来的、荒诞的梦,梦到她可能会带来威胁。于是,她的一切,家人、家园、平凡的快乐,就都成了献祭给这个噩梦的祭品。”
冥夜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并非因为顾绮梦话语的内容,而是她指尖传来的、那一瞬间几乎无法掩饰的冰冷恨意与……洞悉。这恨意不似作伪,浓烈而古老,仿佛穿越了时空。还有“噩梦”、“祭品”这样的词……一个模糊的、几乎被他遗忘的片段,猛地撞入他混乱的魂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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