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一天起,大梁嫡长公主萧璃,似乎还是那个温婉娴静、偶尔为弟弟献策的皇姐,但暗地里,一张无形的大网开始悄然铺开。
她以“修身养性、研读史书”为名,向皇帝请求调用一些尘封的档案和地方志,实则在顾绮梦的指导下,从中分析各地物产、吏治、军事布防。她宫中的心腹宫女、太监被秘密派出,带着特殊的指令和加密的信件,前往各地。
通过一个看似偶然的机会,萧璃“救”下了一位因得罪权贵而被逼走投无路的落魄商人,并资助他重开商号,经营的就是经过“特殊工艺”改良的、品质极佳的青盐和色泽纯净的琉璃器,利润惊人。这些资金通过复杂的渠道,汇入萧璃掌控的秘密金库。
在顾绮梦的提示下,萧璃注意到了被萧珏忽视、甚至刻意打压的皇叔——靖王萧湛。萧湛曾是先帝倚重的武将,驻守北疆多年,对狄戎了解甚深,因性格刚直被萧珏猜忌,如今闲居京城。萧璃几次“偶遇”,借讨论北疆风物、狄戎局势,不着痕迹地展示自己的见解,引得萧湛刮目相看,隐隐成了忘年之交。
同时,关于狄戎内部权力斗争、几位王子龃龉的详细情报,也开始通过新建立的情报网,源源不断地送入公主府。萧璃将这些情报精心筛选、分析,准备在关键时刻,给予狄戎致命一击,也打破自己和亲的命运。
时间一天天过去,距离前世那道圣旨下达的日子越来越近。
朝堂之上,关于北方局势的争论也日益激烈。主和派声音渐高,隐隐有提出和亲之议的苗头。
这一日,南书房议事。
景和帝萧珏眉头紧锁,看着北方边境告急的文书。主和派的官员再次提出了“仿前朝旧例,选宗室女和亲,以息边衅”的建议。
萧璃静静地立在下方,垂眸不语,仿佛事不关己。
萧珏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似有意似无意地落在了萧璃身上,缓缓开口:“皇姐,以为如何?”
这一刻,与前世何其相似!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萧璃身上。主和派等着她屈服,主战派(虽势弱)存着一丝希望,而萧珏的眼神深处,是试探,是冷漠,或许还有一丝即将摆脱这块“磨刀石”的轻松。
萧璃抬起头,脸上没有前世的悲愤与绝望,只有一片沉静的从容。她上前一步,声音清晰而稳定:
“陛下,臣以为,和亲乃示弱之举,非但不能息边衅,反而会助长狄戎气焰,令我大梁军民寒心!”
一语出,满堂皆惊!这与他们预想中长公主可能会为了“大局”而委屈求全的反应截然不同!
萧珏脸色一沉:“哦?那依皇姐之见,当如何?如今国库空虚,兵力疲敝,难道要硬拼吗?”
“并非硬拼,而是智取。”萧璃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折(实则是早已准备好的分析文书),“陛下,臣近日研读北疆舆志及各方情报,发现狄戎内部并非铁板一块。老汗王病重,四大王子争位,矛盾已趋白热化。”
她将奏折呈上,继续道:“其中,大王子暴虐,不得人心;二王子母族势弱,但本人骁勇;三王子最为狡诈,与周边几个小部落勾结;四王子年幼,但其母族势力庞大。四人各怀鬼胎,互相倾轧。”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群臣,最后看向脸色变幻的萧珏:“此时,我大梁若摆出强硬姿态,陈兵边境,做出决战之势,同时派遣能言善辩之士,携重金秘密潜入狄戎,分别接触几位王子……”
萧璃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或许诺支持其争位,或挑拨其关系,或收买其部将……令其内斗加剧,无暇南顾。待其内部消耗殆尽,我大梁可坐收渔利,甚至……可趁机收复此前丢失的河套之地!”
一番话,条理清晰,直指要害,将一场看似不可避免的和亲耻辱与战争危机,化解为一场主动出击、从中牟利的战略博弈!
南书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萧璃这番大胆而精准的分析镇住了。这哪里还是一个深宫公主的见识?这分明是久经沙场、老谋深算的政客手腕!
萧珏看着侃侃而谈的皇姐,看着她眼中那陌生而耀眼的光芒,心中警铃大作!他忽然发现,这个他一直试图压制、视为磨刀石的姐姐,不知何时,已经成长为一只即将振翅高飞的凤凰!她的羽翼,似乎远比他想象的更为丰满!
“此计……虽妙,但风险极大!若操作不当,恐引火烧身!”萧珏强压下心中的惊骇,沉声道。
“陛下,世间安得万全策?”萧璃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缩,“相较于将国家安危系于女子一身之和亲,臣以为,主动谋划,掌控局势,方为上策!若陛下信得过,臣愿亲自筹划此事细节!”
她竟然主动请缨!要将这泼天的功劳(或罪名)揽到自己身上!
萧珏死死盯着萧璃,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心虚或伪装,但他只看到了绝对的自信与从容。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他一直防备的,是皇姐在朝中的影响力,却忽略了她本身所蕴含的、足以颠覆格局的智慧与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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