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朴实无华却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誓言,在寒冷的夜风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让人毫不怀疑他话语的真实性,仿佛已然看到了他血战至死的画面。
最后,薛难的目光落在了一直安静站在叶璇身侧、脸色因紧张和夜寒而显得有些苍白、却依旧紧紧握着那张陪伴他多年的长弓的叶宣身上。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些许,这个同样年轻却背负着特殊古老血脉与沉重命运的少年,那份沉默下的坚韧,同样让他心生牵挂。他走近几步,避开旁人,低声快速地叮嘱了几句,内容关乎高阶箭术所需的心如止水之境,以及如何更好地平复与控制体内那日益躁动不安、仿佛蕴藏着洪荒之力的特殊血脉。
叶宣认真地听着,那双清澈的眼眸中闪烁着领悟的光芒,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倔强而坚定,仿佛在说“交给我,没问题”。
所有该交代的都已交代完毕,所有该托付的也已郑重托付。薛难最后环视了一眼这小小的驿站,仿佛要将每个人的身影刻入脑中。
他深吸一口冰冷而带着尘土味的夜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如潮的复杂情绪,对一直静立一旁、气息沉凝如岳临深渊、仿佛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的岳明峰沉声道:“岳兄,时机已到,我们走!”
岳明峰面色古井无波,只是微微颔首,没有吐出任何多余的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人身形同时一动,宛若早有默契。下一刻,真气运转,衣袂飘飞,两人便化作一青一白两道璀璨夺目的流光,如同两颗骤然爆发出全部光芒、意图撕裂厚重夜幕的流星,冲天而起!
强大的气浪以他们起跃之处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吹得驿站门口的破旧旗帜疯狂猎猎作响,地面上的尘土枯叶被卷起老高,形成一个短暂的漩涡。
只是眨眼之间,那两道绚烂的流光已变为天边极其细微、几不可察的光点,随即彻底消失在前往东海的茫茫夜色之中,速度快得让人几乎以为那只是高度紧张下产生的幻觉。
驿站内,随着薛难和岳明峰这两位绝对主心骨和最强战力的离去,那原本因两位强者存在而无形中笼罩着整个驿站的强大气场和支撑感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气氛瞬间变得凝重无比,几乎令人窒息,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黏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失去了薛难这位运筹帷幄的最强智囊、稳定人心的精神支柱和足以扭转战局的强大底牌,所有人都仿佛在瞬间被抽走了主心骨,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茫然和虚空感悄然滋生,并迅速在沉默中蔓延开来。
程牛和叶宣,几乎是下意识地,本能地,同时将目光投向了场中唯一剩下的那道纤细却挺得笔直的身影——叶璇。
此刻的她,身形在昏暗的灯光下依旧显得单薄而柔弱,仿佛一阵强风就能吹倒。但她的脊梁挺得笔直,如同风雪中宁折不弯的青竹。她微微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垂下,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紧紧地、紧紧地握着手中那些尚带着薛难体温的丹药玉瓶、微微散发着灵力波动的金色符箓,以及那枚触手温润却仿佛重若千钧、承载着最后希望的凌云玉符。
玉符上那些玄奥的云纹清晰地硌着她的掌心,传来一阵阵微凉而坚实的触感,仿佛在不断提醒着她,从这一刻起,她所接受的是怎样一份如山岳般沉重的责任,关乎生死,关乎未来。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两道聚焦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中所蕴含的重量——那里面有依赖,有迷茫,有不安,更有等待。她知道,从现在起,她就是这支队伍的大脑,是他们的方向,是他们的决策核心。
任何一丝一毫的犹豫、怯懦或判断失误,都可能将身边这些信任她的人,乃至远方那些等待消息的盟友,一同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柴火和尘土味道的空气,胸腔内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咚咚作响,但并非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被彻底点燃的、无法抑制的斗志与责任感。
薛先生将绝对的信任给了她,将所有人的安危托付给了她;程叔用最朴素的誓言表达了毫无保留的支持;宣儿用沉默而坚定的眼神给予她力量;那些分散在各处、尚未知危险临近的盟友们的性命,也系于她接下来的每一个决策之上。
她没有时间沉浸在离别的悲伤里,没有时间沉溺于自我的彷徨和怀疑中,更没有奢侈的时间去反复思量自己是否真的能够胜任。
再睁开眼时,她眼中所有短暂的迷茫、不安和脆弱都已荡然无存,被强行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磐石般不可动摇的坚定和熊熊燃烧的、足以照亮这深沉夜色、驱散人心阴霾的锐利斗志!
那光芒,竟让熟悉她的程牛和叶宣都感到一刹那的恍惚,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薛难决策时那种算无遗策、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影子,却又带着属于叶璇自己的、清冽如冰泉、锐利如新发于硎的独特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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