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集风波虽暂告段落,赵奎一党被柳明烟以雷霆手段彻底清洗,废院四人终于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也赢得了谷民们或敬畏、或感激的初步认可。然而,那夜叶璇莫名心悸时感知到的谷底异动,以及薛难当时如鹰隼般骤然警觉、投向深渊的目光,如同投入古潭的巨石,激起的涟漪久久未曾平息,反而在寂静中愈发显得幽深莫测。那片被荒草、古木和浓重迷雾所笼罩的谷底,如同一块巨大的、无法窥视的阴影,沉甸甸地悬在众人心头,成了挥之不去的幽秘所在。
休整数日,叶宣肩头那处被淬毒箭矢所伤的创口,在薛难秘制的金疮药和叶璇以“听涛引”心法引导内息滋养下,已然愈合得七七八八,仅余一道淡粉色的疤痕。程牛因断后激战、强行催动“龙吟破”而损耗过度、几近枯竭的气血也终于恢复充盈,甚至隐隐有更上层楼之感。薛难见时机成熟,终于决定深入探查这片笼罩着重重迷雾的谷底。这日清晨,天光微熹,尚未完全驱散夜幕的残余,薄雾如轻纱般缭绕弥漫,将寂静的谷地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四人悄然离了废院,身形融入朦胧的晨霭,避开零星早起的谷民,沿着早已干涸、只余下卵石河床的西溪旧河道边缘,向着地势愈发低洼、景象更显荒僻幽深的谷底腹地行去。
越往下行,环境越是阴森诡异。参天古木的虬枝盘结扭曲,如同鬼爪般伸向灰蒙蒙的天空,层层叠叠的树冠几乎遮蔽了所有天光,使得林下常年昏暗如暮。厚厚的腐殖层踩上去松软湿滑,发出轻微的噗嗤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混合着潮湿霉味、泥土腥气和植物腐烂气息的阴郁味道,令人胸口发闷。荆棘与不知名的藤蔓如同无数条纠缠的巨蟒,湿漉漉地挂满冰冷的露珠,布满尖刺,稍不留神便会勾住衣衫,刮破皮肉。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渗入骨髓的阴冷和死寂弥漫在每一寸空间里,连本该有的鸟鸣虫声都稀落得近乎绝迹,死一般的寂静中,唯有不知从何处钻来的阴风,穿过密林缝隙时,发出如同怨鬼低泣般的呜咽呼啸,更添几分悚然。
“这鬼地方,阴煞之气忒重!简直比塞外乱葬岗还邪门!”程牛紧锁着浓眉,低声咒骂了一句,手中龙吟枪的枪杆被他当作开山棍,带着破风声狠狠扫开前方挡路的、长满倒刺的粗壮藤蔓。他久经沙场,尸山血海中滚爬出来,对凶煞、死气有着野兽般的敏锐直觉。此地虽无新鲜血腥,但那股子沉淀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沉郁、压抑、令人心神不宁的气息,却如同附骨之蛆,无孔不入。
“噤声,留意脚下。”走在最前的薛难低声提醒,他步履轻捷如灵猫踏雪,落地无声。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在这晦暗的光线下几乎与浓重的林影融为一体,若非刻意留意,极易忽略他的存在。他目光锐利如电,不断扫视着四周环境,敏锐地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异常。他手中拿着一根临时用硬木削制的探路棍,尖端被他以指力磨砺得异常锐利,此刻正精准地拨开层层叠叠覆盖在地面、可能隐藏危险的枯枝败叶,不时提醒身后避开某些颜色妖异、一看便知蕴含剧毒的斑斓菌类,或是潜伏在厚厚落叶下、布满湿滑苔藓的暗石。“左前方苔下有湿滑暗石,绕行。右侧那株紫色伞菇,剧毒,勿近三尺。”
叶璇紧随薛难身后,她步履沉稳,呼吸悠长细密,体内那套得自薛难点拨的“听涛引”心法,此刻正随着她的意念缓缓流转,比往日更加圆融流畅。然而,越是深入谷底,她丹田气海深处那股源自血脉的、温热而隐晦的悸动便越发清晰、强烈。仿佛在这片深渊的最底部,有什么与她血脉同源的古老存在,正从万载沉眠中缓缓苏醒,每一次若有若无的“呼吸”,都如同无形的丝线,隔着厚重的岩层与泥土,与流淌在她血管中的血液产生着奇异的共鸣,一呼一吸间,都在牵引、召唤着她的心神。她秀眉微蹙,全神贯注地感应着那悸动的源头方向,试图在纷杂的地气干扰中锁定最清晰的路径。
相比之下,叶宣则显得活泼许多,如同林间跃动的小鹿。她腰间别着薛难用精铁和坚韧兽筋为她特制的一把小巧手弩,箭囊里装着几支打磨得光滑笔直的木箭。一双灵动的眼眸滴溜溜地转动着,充满了对未知的好奇,打量着周围奇形怪状、扭曲盘绕的古树和藤蔓,偶尔看到色泽艳丽欲滴的野果或是形态奇特的甲虫,便忍不住想凑近细看,总被身旁眼疾手快的叶璇或身后警惕的程牛及时拽住胳膊拉回来。
“姐,你感觉到的…就是往这边走?”叶宣压低了声音,凑到叶璇耳边问道。她虽未如姐姐般修出精纯内息,但天生灵觉异常敏锐,也隐约察觉到了叶璇气息的微妙变化,以及此地氛围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异常凝重。
叶璇微微颔首,闭目凝神感应了片刻,随即睁开眼,清亮的眸子望向雾气更为浓郁的前方偏左方向,伸出纤纤玉指,语气肯定:“悸动源头…越来越清晰了,就在那边,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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