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我能怎么办？离婚娶她？乐乐还那么小，离婚对他会是多大的伤害？萧晴自己也才刚起步，就像你说的，她属于更大的舞台，一旦跟我这样的人公开牵扯，尤其还是以‘离婚再娶’这种轰动的方式，舆论的压力，社会的眼光，会把她瞬间压垮，毁掉她努力拼搏的一切！”
万鹿鸣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种焦躁与无力，他像是在问亚明，更像是在质问自己，“我给了她爱情，却可能夺走她未来，这算什么爱？可你让我现在就彻底放手……” 他顿住，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言里的痛苦与不舍，显而易见。
亚明看着他，眼神里的愤怒渐渐被一种复杂的、带着悲悯的理解所取代，但原则依旧毫不动摇：“既然你给不了她完整的幸福，给不了她光明正大的未来，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让她爱上你，或者说，不应该放任自己，让她有爱上你的可能。万董事长，有时候，最大的负责，恰恰是克制和远离。”
亚明走了，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却比刚才更加令人窒息。万鹿鸣没有动，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坐在那张象征权力与地位的高背椅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亚明最后那句话，像一把锥子，反复凿击着他的心脏——“既然给不了完整的幸福，就不应该让她爱上你，最大的负责是克制和远离。”
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整整一个下午。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室内染上一层温暖却虚幻的金色，他翻来覆去地想着亚明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质问。那些话剥去了他所有自欺欺人的借口，将血淋淋的现实摊在他面前。
是的，他现在给不了萧晴婚姻和名分。乐乐才九岁，他无法想象父母离异，家庭破碎会给那个敏感早慧的孩子带来怎样的阴影。而萧晴正如亚明所说，她像一株刚刚破土、渴望阳光雨露的幼苗，她的未来应该是广阔而明亮的舞台，而不是与他捆绑，陷入无休止的绯闻，非议和“第三者”的道德审判中。他的爱，对她而言，可能不是滋养，而是裹着糖衣的毒药，是足以摧毁她一切努力的惊涛骇浪。
“或许……放手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这个念头一旦清晰，便带来一阵剜心般的剧痛。他仿佛看到萧晴那双清澈带笑的眼睛渐渐黯淡，看到她转身离开的背影……仅仅是想象，就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多想自己再年轻十岁，没有这沉重的家业和责任枷锁，他可以抛下一切，等她慢慢长大，然后牵起她的手，带她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给她毫无保留的、阳光下的爱情，可是，没有如果。
人到中年，他身上背负的早已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喜怒哀乐，他是万氏的掌舵人，是乐乐的爸爸，是无数员工的依靠，也是林凤法律上的丈夫。每一个身份，都是一道无形的锁链，将他牢牢拴在原地。
周末。
萧晴结束了一周的课程和校园工作，心情有些雀跃，又带着对那个人的思念。她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拨通了万鹿鸣的电话。听着那熟悉的等待音，她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电话接通了，传来万鹿鸣略显低沉的声音：“喂？”
“是我，”萧晴声音轻快，“你今天忙吗？我……我想你了。学校这边暂时没事了，我想去熙和园，可以吗？” 她带着一点点撒娇的意味，像往常一样期待着他说“好，我让小康去接你”，或者“我晚上过去”。
然而，听筒那边沉默了几秒，这短暂的沉默让萧晴心头莫名一跳。
然后，她听到了他平静得有些异常的声音：“今天恐怕不行，萧晴。公司这边……有个很重要的跨国视频会议，要开到很晚，涉及到明年一个关键项目的布局。”
这是万鹿鸣第一次如此明确地拒绝她的见面请求。过去无论多忙，他总能挤出时间，或者至少会给出一个明确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后续安排。而今天，他的理由听起来无可指责，语气却透着一种疏离的客气，仿佛在应对一个普通的商务邀约。
萧晴愣住了，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觉涌上心头。他…好像有点不对劲。
“哦…这样啊。”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依旧自然，甚至带上更体贴的语调，“没关系，工作要紧。那你别太累了，记得按时吃饭，注意休息。”
她像往常一样叮嘱着，心里却盘旋着那个疑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公司真的遇到了极其棘手的问题，还是……他怎么了？
“嗯，我知道。你也照顾好自己。” 万鹿鸣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比刚才更温和了一些，但那份刻意维持的“正常”，反而让萧晴更加不安。他没有像以往那样，说“等我忙完联系你”或者“明天再说”，只是简单地道别，然后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萧晴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万鹿鸣的反应太反常了，以她对那个男人的了解，他越是冷静平稳，往往意味着内心越是波涛汹涌。是公司出了大事？还是……和林凤有关？或者，是别的什么她不知道的原因？
她试图回忆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除了之前在医院他和亚明学长之间那微妙的氛围，可那之后，他们通过两次简短的电话，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同啊。
她习惯了他在感情上的主导和偶尔的强势，也习惯了他给予的温暖和庇护，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将她推开一段距离，尽管是以一种看似非常合理的方式。
而电话的另一端，万鹿鸣在挂断电话后，久久地维持着那个姿势。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他晦暗疲惫的脸。
心很痛。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反复揉捏，钝痛连绵不绝。他当然想她，想到骨子里。想她笑起来弯弯的眼睛，想她靠在他肩上时温顺的依赖，想她讨论专业时神采飞扬的样子，想她的一切。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克制力，才让自己说出那些拒绝的话，用工作当作冰冷而完美的挡箭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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