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网膜被远处挡风玻璃折射的强光刺得生疼,沈昭棠的大脑还没来得及对那声尖锐的胎噪做出反应,身体先于意识感受到了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他左手早已死死攥住她左腕,右肩蓄力,朝那辆失控轿车的B柱斜线迎去。
一股炽热的气息伴随着冷硬的布料质感,狠狠撞在她的侧肩;皮肤瞬间绷紧,耳道内嗡鸣骤起,仿佛鼓膜正被无形之手反复按压。
她像是一片在飓风中失去重心的落叶,视线在瞬间颠倒、旋转——天是灰的,地是翻涌的,而陈默川的领带夹在视野边缘划出一道银亮弧线。
柏油路面粗粝的触感擦过掌心,砂粒嵌进破皮处,火辣辣的刺痛尚未传至中枢神经,耳边便掠过一阵裹挟汽油味的狂风,灼热气流掀动额前碎发,带着铁锈与高温橡胶混合的窒息感。
砰——!
声波如重锤砸落,震得牙根发麻。
紧接着是一声沉闷且刺耳的金铁交击声,像钝器猛击生锈铁门,余音在耳蜗里持续震颤三秒。
那辆黑色的轿车在惯性的作用下,车尾狠狠甩在了人行道的金属护栏上,溅起一串刺目的火星——橙红、青白、灼蓝,在暮色初临的街角迸裂又熄灭,灼热微粒簌簌落在她后颈,激起一片细小战栗。
沈昭棠狼狈地伏在地上,额角的碎发被汗水和灰尘黏住,发丝间混着沥青碎屑与微量血丝;她费力地抬起头,看见那台撞瘪了半边尾灯的怪兽正疯狂地轰鸣着引擎,在漫天飞扬的橡胶焦糊味中,打死方向盘,带起一串浓黑如墨的漂移印记,逃命般地冲向街道深处。
“昭棠!沈昭棠!”
急促的呼喊声在耳畔炸开,声带撕裂般的沙哑里裹着未褪尽的肾上腺素震颤。
一双有力的大手托住了她的腋下,掌心厚茧刮过制服布料,强行将她从冰冷的人行道上拉了起来——水泥地面的寒意透过薄外套直抵脊椎,而对方指尖的微颤却像电流般窜入她臂骨。
陈默川的脸近在咫尺,他平日里那副冷静到近乎刻板的五官,此刻因过度紧绷而显得有些狰狞:下颌线绷成一道刀锋,瞳孔收缩如针尖,呼吸灼热喷在她颧骨上。
他的大衣袖口被蹭掉了一块皮,露出底下深灰衬衣,指关节在微微发抖,指甲缝里嵌着黑灰与一点暗红。
沈昭棠张了张嘴,舌根那股苦涩的碱味还没散去,喉管干涩如砂纸摩擦。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直到触碰到那叠已经变皱、却依旧硬邦邦的台账复印件——纸张边缘锐利,棱角硌着肋骨,像一枚尚带体温的微型盾牌。
“你疯了吗?”她看着陈默川额角渗出的冷汗,声音嘶哑得厉害,“那是车,你拿命撞?”
陈默川没有立刻回答,他确认沈昭棠只是手掌擦伤后,紧绷的身躯才骤然松垮下来,自嘲地扯了一下嘴角,喉结上下滚动,吞咽动作清晰可见。
“你不也疯了吗?”他抬手抹去她脸颊上沾染的一抹尘土,指尖冰凉,指腹带着薄茧的粗粝感,轻轻擦过她颧骨上一道细小划痕。
两人在满地狼藉中相视,陈默川眼底那两簇冰冷的火焰尚未熄灭,而沈昭棠也从他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发丝凌乱、眼神发亮、制服肩线歪斜,却站得笔直如未折之竹。
那一刻,后背被汗水浸湿后的湿冷感,在秋日的晨光中竟生出了一丝奇异的暖意——不是温度,而是某种确凿的、不再悬空的落地感。
她明白,刚才那一推,推开的是死亡,也是他们曾经各自权衡、躲避的过去。
下午两点,应急管理局的办公室内,空调出风口发出沉闷的嗡鸣,像一只困在铁壳里的蜂;冷气裹着旧纸张与静电的微尘味,无声弥漫。
沈昭棠坐在椅子上,目光落在手边那份印着红头的会议通知上,红印鲜亮得刺眼,纸页边缘微微卷曲。
桌上的座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是那个熟悉的市纪委座机号,铃声短促、不容回避。
“沈局长,我是王向明。省纪委刚电话授权,专项组正在集结,预计两小时内抵达。另外,魏书记让我带句话,你的党性,他看见了。”
紧接着,手机屏幕亮起,一条私人短信跳了出来:【你做得很好,剩下的,交给组织。——魏。】
指尖无意识摩挲过屏幕,那里曾存着一张泛黄照片:党校结业礼上,他亲手把《县域经济实务》塞进她手里,扉页写着‘扎根,但别陷住’
沈昭棠紧紧扣住话筒,掌心原本因擦伤带来的灼烧感,在这一刻仿佛化作了一种沉甸甸的托付——不是轻飘的褒奖,而是千钧压肩的实感。
她能感觉到,那股困扰了她数年的、名为“无力感”的阴霾,正随着窗外不断推移的云层,透出了一线凛冽的光——清冷、锐利、不容置疑。
此时,在省报社那间采光极好的会议室里,周主编正用力拍打着桌上的初稿样刊,指节发白,神情亢奋如擂鼓:“继续跟进!别以为抓住一个周长青就完了,我要看到那八十万背后的每一根血管!我们要让全省的人都盯着这块地,不能让这场风暴只变成一阵风,吹过去就没了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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