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的光亮还没熄灭,紧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震动,在红木桌面上发出令人心慌的“嗡嗡”声。
来电显示是“王婶”——老家的邻居。
沈昭棠心里咯噔一下,一种比刚才看到威胁信更甚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她手指有些僵硬地划过接听键。
“昭棠啊!你快回来!你妈……你妈刚才在菜市场听人说你要被抓去坐牢,急得跟人吵架,突然就栽倒了!”王婶带着哭腔的大嗓门像炸雷一样在耳边爆开,“救护车刚拉走,全是血……说是脑子里那根血管爆了!”
沈昭棠的脑子里轰的一声,刚才面对李倩和威胁信时的那股子狠劲瞬间崩塌。
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挂断电话,怎么冲出办公室的。
只记得手里那个还没凉透的保温杯被碰倒在桌上,淡黄色的枸杞水顺着桌沿滴滴答答地流下来,像是在计时。
县医院急救中心的走廊里充斥着那股特有的、令人作呕的消毒水味,混合着雨天潮湿的霉味,直往鼻孔里钻。
“病人家属!沈昭棠!”
这一声喊,把沈昭棠从恍惚中拽了回来。
张医生摘下口罩,露出一张疲惫且严肃的脸。
他手套上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血渍,那抹暗红刺得沈昭棠眼睛生疼。
“病人这是高血压引起的脑溢血,出血量虽然不算太大,但位置很不好,压迫到了脑干。”张医生语速很快,没有任何寒暄,“必须立刻手术清除血肿,但我要跟你交个底,手术风险很大,可能下不来台,也可能……这就看造化了。”
他把一份厚厚的知情同意书拍在不锈钢夹板上,递到沈昭棠面前,笔尖指着最下面的一行:“签字。越快越好。”
沈昭棠接过笔。
这支笔很轻,但在她手里却重得像灌了铅。
作为应急局副局长,她在防汛调度令上签过无数次字,每一次都关系着成百上千人的安危,她从未手抖过。
可此刻,看着那张薄薄的纸,看着“可能导致植物人状态或死亡”那行冰冷的黑体字,她的手不可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笔尖触碰到纸面,甚至还没划出一撇,就因为颤抖戳破了纸张。
“沈局。”
一只温热的大手突然按住了她的手腕,强行止住了她的颤抖。
沈昭棠茫然地抬起头,看到陈默川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边。
他身上带着外面雨夜的寒气,发梢还在滴水,那双平时总是冷静锐利的眼睛里,此刻布满了血丝。
“签。”陈默川的声音很低,但很沉,“阿姨等你救命。”
沈昭棠咬着牙,用左手死死按住右手动脉,在那张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一刻,她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这三个字抽干了。
张医生拿过夹板,转身就进了手术室。
厚重的自动门“咣当”一声合上,红色的“手术中”灯光亮起,像一只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走廊里的两个人。
沈昭棠瘫坐在冰冷的塑料长椅上,双手捂住脸。
“是因为我……”她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哽咽,“那些人造谣,传到了老家。我妈是为了护我的名声……”
“既然知道是因为谁,那这笔账就更要算清楚。”陈默川没让她沉浸在自责里,他从湿透的风衣内袋里掏出一个防水的密封袋,里面是一叠刚打印出来的银行流水。
他蹲在沈昭棠面前,把那叠纸展开。
“刚才我在来的路上,那个线人回话了。”陈默川指着其中一笔被标红的转账记录,“这是流沙镇副镇长赵刚的私人账户。就在暴雨那天,有一笔二十万的款项入账,备注是‘工程款’,但打款方是一个卖海鲜的个体户。”
沈昭棠猛地抬起头,眼神聚焦在那串数字上。
“海鲜个体户?”
“对,但我查了这个个体户的注册地址,就在赵刚小舅子的那个修车厂隔壁。”陈默川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个人能听见,“这跟高远舟当年的洗钱手法一模一样。赵刚是陈宇那一系的人,这个口子要是撕开了,陈宇和背后的魏书记就坐不住了。”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紧闭的手术室大门,语气变得异常艰难:“现在是防汛和灾后重建的关键期,赵刚那边正准备销毁这批账目。如果你现在守在医院,那边只要一天时间就能把尾巴扫干净。到时候,你不仅这五万块的脏水洗不清,连带着你妈受的这遭罪,也白受了。”
沈昭棠看着那张流水单,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这是个死局。
留下来尽孝,可能就意味着仕途的终结,意味着那群把母亲气进ICU的人可以逍遥法外,继续拿着灾民的救命钱挥霍。
走,去抓那个稍纵即逝的证据,母亲如果在这个时候……她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监护仪偶尔传出的“滴滴”声,像是在倒计时。
“沈姐。”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