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初刻,一辆青布马车驶出皇城东门,沿着官道向城外二十里的栖霞山行去。车夫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汉子,是萧绝从暗卫中挑选的好手,单手驾车,另一只手始终按在座下的刀柄上。
车内,沈惊棠和萧绝相对而坐。晨光透过车帘缝隙,在两人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沈惊棠膝上摊开父亲那本关于蛊术的册子,指尖轻轻划过关于“牵丝蛊”的记载:
“……此蛊以情为引,以血为媒。中蛊者会对下蛊者产生难以抗拒的亲近与服从,犹如丝线牵引。解蛊需三物:下蛊者心头血、千年雄黄、雷击木灰……”
“心头血……”萧绝皱起眉头,“也就是说,要解蛊必须取柳贵妃性命?”
“不一定取命,但需要她心头之血,哪怕一滴。”沈惊棠合上册子,“父亲记载,曾有苗医用银针刺心取血,不伤性命。但施术者需手法精准,稍有偏差便会致命。”
车窗外,田野逐渐被山峦取代。栖霞山因晚霞绚丽而得名,但此刻晨雾未散,山体笼罩在一片乳白色的朦胧中,显得神秘而幽深。白云庵位于半山腰,据说是前朝一位公主出家所建,香火不算旺盛,但清静雅致。
马车在山脚停下,剩下的路需步行。萧绝递给沈惊棠一件灰色斗篷:“穿上这个,扮作香客。白云庵虽然偏僻,但未必没有眼线。”
沈惊棠披上斗篷,戴上兜帽,将药箱背在身后。萧绝也换了身普通文士的装扮,腰间佩剑用布包裹,看起来像登山杖。两人沿着石阶向上,山道两旁古木参天,鸟鸣声声,倒是一派祥和景象。
约莫走了一炷香时间,前方出现庵堂的轮廓。白墙灰瓦,庵门虚掩,门楣上“白云庵”三字漆色斑驳。奇怪的是,虽是清晨,庵内却不见炊烟,也听不到诵经声,安静得过分。
萧绝示意沈惊棠止步,自己先上前叩门。等了许久,才有个小尼姑来开门,约莫十五六岁,面容清秀,但眼神呆滞,动作迟缓。
“二位施主,庵堂近日闭门清修,不接待香客。”小尼姑的声音平板无波。
萧绝拱手:“我们远道而来,只为上一炷香,求个平安。还请师父行个方便。”
小尼姑摇头:“师父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请回吧。”
就在她要关门时,沈惊棠忽然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那支从秦嬷嬷处得来的玉簪:“请问,师父可认得此物?”
小尼姑看到玉簪,瞳孔骤然收缩,呆滞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她盯着玉簪看了许久,才低声道:“你们……你们进来吧。但只能在前殿,不可往后院。”
庵内比外面看起来更大,前后三进,中间是主殿,供奉着观音像。殿内香火冷清,供桌上的鲜花已经枯萎,香炉里积着厚厚的香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不是檀香,更像某种花草混合的气息。
沈惊棠仔细辨认,认出其中有曼陀罗、罂粟壳,还有几味她叫不上名字的草药——都是能致幻或麻痹神经的药物。
“这香味有问题。”她低声对萧绝说。
萧绝点头,从怀中取出两粒药丸:“含在舌下,能抵御迷香。”
两人刚服下药丸,殿后传来脚步声。一个中年尼姑缓缓走出,约莫五十岁年纪,面容慈和,穿着朴素的灰色僧衣,手持念珠。但沈惊棠注意到,她的僧衣衣料是上好的云锦,念珠是南海沉香木所制,颗颗圆润,价值不菲。
“贫尼静安,是本庵住持。”尼姑双手合十,“二位施主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贵干?”
萧绝还礼:“在下姓萧,这位是内子。我们途经此地,想为家中长辈祈福。”
静安的目光落在沈惊棠身上,停留片刻,忽然笑了:“这位女施主气色不佳,可是近日劳心过度?贫尼略通医术,可为施主把脉。”
沈惊棠心中警铃大作。父亲说过,精通蛊术者往往也通医理,能通过脉象判断对方是否中蛊,甚至能暗中下蛊。她若伸手,风险极大。
“多谢师父好意。”沈惊棠微笑,“妾身自幼体弱,已经看过大夫,开了方子调理。”
静安也不强求,转向萧绝:“二位若要上香,请自便。只是后院是贫尼和弟子清修之处,还请止步。”
她转身欲走,沈惊棠忽然开口:“静安师父,您可认得此物?”
玉簪再次被取出。静安回头,看到玉簪的瞬间,脸上的慈和瞬间凝固,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意,但很快又被笑容掩盖:“好精致的簪子。但贫尼是出家人,不戴这些饰物。”
“这簪子原主姓李,二十年前是宫里的娘娘。”沈惊棠盯着她的眼睛,“她说,簪子该物归原主。”
殿内的空气骤然凝固。静安手中的念珠停止转动,她缓缓转身,脸上再无半点笑意:“你们到底是谁?”
“为真相而来的人。”萧绝上前一步,挡在沈惊棠身前,“柳贵妃,或者该叫你——蛊母?”
静安——柳贵妃——沉默地看着他们。许久,她忽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诡异而凄凉:“二十年了……终于有人找来了。我还以为,这个秘密会随我一起埋进黄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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