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遇痞的事情过去后,阿瑾虽没再追问翠儿的过往,却总在不经意间观察她。
看她缝补时指尖的老茧,听她偶尔哼起的陌生曲调,猜她藏在温柔笑容后的秘密。
这份懵懂的好奇,让她对“外面的世界”和“读书识字”多了几分渴望。
没过几日,林岳派人送来了粮食和药品,随行的还有一个背着书箱的清瘦老者,自称“陈先生”。
林岳在信中说,陈先生是他的远房亲戚,曾在私塾教书,如今年岁大了,想来乡下静养,顺便帮阿瑾开蒙读书。
翠儿看着陈先生温文尔雅的模样,又读了林岳信中“陈先生可靠,知晓部分内情”的暗语,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她领着陈先生到西厢房隔壁的空屋,收拾出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陈先生,委屈您在这里授课,阿瑾这孩子调皮,还请您多费心。”
“翠儿姑娘客气了。”陈先生抚着胡须笑道,“林将军托付的事,老夫定会尽心。”
阿瑾站在一旁,好奇地打量着陈先生带来的书箱——里面装着《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还有几本装订整齐的手抄本。
她早就对秦风托人送来的零星书本爱不释手,如今有专门的先生教她,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
当天下午,陈先生就正式给阿瑾开课了。他先教阿瑾握笔——毛笔比阿瑾平时用的木炭笔重得多,她的小手握得有些发抖,写出来的“一”字歪歪扭扭。
陈先生耐心地纠正她的姿势:“握笔要稳,腕要平,心要静,这样写出的字才端正。”
阿瑾点点头,按照陈先生的教导,一遍又一遍地练习。
手指磨得发红,她也不叫苦,只是咬着牙坚持。翠儿看在眼里,心疼地给她的手指涂上药膏:“累了就歇会儿,不用这么拼命。”
“不累。”阿瑾摇摇头,眼睛还盯着纸上的字,“陈先生说,多读书才能懂道理,我想快点学会写字,读更多的书。”
翠儿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眼眶微微发热——这孩子身上,有定北侯的韧劲,也有沈清辞的聪慧,若是在侯府,定是个远近闻名的才女。
陈先生的教学方法很特别,他不只是让阿瑾死记硬背,还会把典籍里的故事讲得生动有趣。
教《三字经》时,他会讲“孟母三迁”的典故,告诉阿瑾“环境对人的影响很大”;教《百家姓》时,他会提几句各姓氏的名人轶事,让枯燥的姓氏变得鲜活。
阿瑾听得入了迷,总是追着陈先生问东问西:“陈先生,孔子真的有三千弟子吗?”
“孟子说的‘仁’,到底是什么意思?”陈先生也不烦,总是耐心地解答,还会引导她自己思考。
不到半个月,阿瑾就把《三字经》背得滚瓜烂熟,不仅能默写下来,还能说出每句话的大致意思。
陈先生暗自惊讶,对翠儿感叹:“阿瑾这孩子,是块读书的料,过目不忘,悟性极高,老夫教了几十年书,从未见过这么聪慧的孩子。”
翠儿笑着谢过陈先生,心里却五味杂陈——阿瑾越聪慧,她越担心将来真相揭开时,这孩子会承受不住。
可她也明白,只有让阿瑾多读书、多懂道理,将来才能在复杂的局势中立足。
接下来的日子,阿瑾的进步越来越快。她用三个月学完了《百家姓》和《千字文》,开始读《论语》和《孝经》。
陈先生发现她对史书很感兴趣,便从书箱里拿出一本手抄的《左传》节选,教她读里面的历史故事。
阿瑾最喜欢读“郑伯克段于鄢”和“曹刿论战”,读到精彩处,会忍不住拍手叫好;读到忠臣蒙冤时,会皱着小眉头,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
有一次,她读到“介子推割股奉君”的故事,眼眶红红的问陈先生:“忠臣为什么总是得不到好报?晋文公开创了霸业,为什么会忘了介子推?”
陈先生愣了一下,随即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世间事,本就不是非黑即白。
有些忠臣虽然蒙冤,但他们的忠义会流传后世,被人铭记;有些君主虽然有过错,但也可能在其他方面有建树。
阿瑾,你要记住,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要用心去体会背后的缘由。”
阿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陈先生的话记在心里。
她开始学着从故事里分析人物的对错,思考事情的因果,不再像以前那样只凭喜好判断。
除了读书写字,陈先生还教阿瑾算术和简单的兵法。
他发现阿瑾对数字很敏感,算题又快又准;讲起“田忌赛马”“围魏救赵”的战术时,她能很快理解其中的逻辑,还会提出自己的疑问:“如果田忌的下等马比齐威王的下等马还弱,那这个办法是不是就没用了?”
陈先生被问得一愣,随即笑道:“阿瑾说得对,任何战术都不是万能的,要根据实际情况灵活运用。
这就像读书一样,不能死读书,要学会举一反三。”
翠儿偶尔会在窗外听陈先生授课,看到阿瑾专注的神情和流畅的应答,心里既欣慰又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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