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溪谷村便已苏醒。不,与其说是苏醒,不如说是被生存的压力硬生生从疲惫中拽起。
苏文站在他那间兼做办公、居住和仓库的石屋门口,看着眼前这片他一手操持起来的、在魔宗眼皮底下艰难求存的“村庄”,只觉得肩上的担子沉得像是要把他压进地里。
“苏管事,东边新垦的那片坡地,引水渠又被夜里觅食的獠牙兽拱坏了,需要人手去修,但护卫队抽调的十个人今天要去加固西边的暗堡……”
“苏先生,上次从灰岩城换回来的盐,杂质太多,怕是撑不到下个月了,得想想办法。”
“管事,村口老李家的媳妇要生了,阿草姑娘留下的药好像不太够……”
各种各样的问题,如同永无止境的潮水,一波接一波地向他涌来。
他需要协调人手,分配物资,调解纠纷,还要时刻计算着仓库里那点可怜的存粮和物资,如何才能在满足黑水堡越来越贪婪的“供奉”后,还能让这一千多口人,以及地下那更为庞大的基地,不至于饿肚子。
他拿起炭笔,在粗糙的麻纸上飞快地计算着,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每一斤粮食,每一尺布,甚至每一根铁钉,都需要他精打细算。
建立村庄,远不是把房子盖起来那么简单。
它像一棵试图在贫瘠石缝中生长的树,每一寸根茎的延伸,都充满了挣扎与计算。
更让他心力交瘁的,是那些新来的“奴隶”。
一批二十人,刚从灰岩城的奴隶市场被“买”回来,此刻正麻木地站在村中的空地上,衣衫褴褛,眼神空洞,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他们大多是被战火、债务或魔宗爪牙夺去一切的可怜人,长期的奴役生活,早已磨灭了他们眼中大部分的光。
苏文走上前,按照惯例,进行他那套早已烂熟于心的“训话”。
他讲述溪谷村的“规矩”,讲述劳作换取食物和住所,讲述那遥不可及的“成为村民”的希望。
下面一片死寂。
没有人提问,没有人回应,只有粗重的呼吸和偶尔因寒冷或恐惧而发出的细微颤抖。
他们的眼神,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苏文的话语,仿佛石子投入深潭,连一丝涟漪都难以激起。
他知道,要唤醒这些麻木的灵魂,需要时间,需要食物,需要安全的环境,更需要成东和他那些宣导员们日复一日的“思想之火”去慢慢烘烤。
这是一场无声的战争,比真刀真枪的拼杀更加漫长和考验耐心。
然而,并非所有新来的都是待孵化的雏鸟。
苏文那长期处理文书、观察入微的直觉,让他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
目光扫过人群,他注意到一个站在角落的中年男人。
他同样衣衫破烂,脸上也带着麻木,但苏文注意到,他的站姿似乎比其他人更稳,低垂的眼帘下,眼神在训话的间隙,会极其快速地、不着痕迹地扫过村子的布局、守卫的位置,甚至是远处那些正在劳作的、看似普通村民(实为基地精锐)的动作。
还有那个总是缩在人群最后面的瘦小妇人,她看似胆小畏缩,但苏文几次发现,她在领取食物时,会刻意靠近堆放工具的区域,手指似乎无意识地在某些工具上划过。
探子。
苏文的心沉了下去。
是黑蛇帮的?还是魔宗另外安插的眼线?
他不动声色,脸上依旧维持着那副为村务操劳过度、带着几分懦弱和疲惫的神情。
他不能打草惊蛇。
这些探子,就像混入羊群的狼,直接清除固然简单,但会立刻引起他们背后势力的警觉。现在,他们还需要溪谷村这层伪装。
“都带下去,安排住处,分发工具,明天开始跟着开垦南边的荒地。”苏文对负责安置的心腹吩咐道,语气平淡,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
他转身走回石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靠在冰冷的石壁上,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外面是亟待安抚的麻木灵魂,暗处是窥探的毒蛇,头上是随时可能落下的魔宗利刃,身后,则是整个基地生存与发展的希望。
他揉了揉发胀的额角,重新坐到堆满文书的桌前。
灯光下,他的眼神疲惫,却异常坚定。
这里没有英雄,只有一个个在淤泥中挣扎,试图让根茎扎得更深、更稳的凡人。
而他苏文,就是那个在明处,小心翼翼修剪枝叶、驱赶虫豸,确保这棵幼苗不至于过早夭折的园丁。
路,还很长。
他提笔,蘸墨,开始书写给主基地的例行汇报,将村庄的“艰难”、奴隶的“驯服”以及那几丝若有若无的“异常”,都清晰地记录在案。
他知道,石凡和林先生,会做出最恰当的判断。
而他,只需要守好这前沿的阵地,扮演好那个卑微、懦弱却又“尽职尽责”的苏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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