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寒夜,朔风凛冽,碎雪如絮般拍打宫墙。凝晖殿内烛火通明,却笼罩在浓得化不开的焦灼气息中。三皇子李恪的寝榻上,七岁的孩童蜷缩成一团,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发紫,额上冷汗涔涔,浸透发髻。即便陷入昏迷,仍不时发出压抑的痛苦呻吟,双手死死攥着锦被,指节泛白。
榻边围立着太医院七位御医,个个面色凝重如铁,诊脉的手指微微发颤。为首的张院判鬓角已染霜华,此刻指尖搭在三皇子腕上,只觉那脉象沉紧如拉满的弓弦,又带着一丝急促的微弱,仿佛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他行医四十余年,宫中内外大小病症见惯不惊,却从未如此心慌——方才施下的镇痛汤药是太医院压箱底的方子,通腑、清热解毒的药材更是挑选了最上乘的,然而灌入皇子腹中后,那硬如磐石的腹部竟毫无松动,孩童的呻吟反倒愈发微弱,这已是凶险至极的征兆。
收回手时,张院判的指尖仍不由自主地轻颤。他躬身向殿中的皇帝禀报,声音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绝望与羞愧:“陛下,三皇子的脉象沉紧如弦,急促而微弱,腹部硬如磐石,按压即痛彻心扉。臣等已施以镇痛、通腑、清热解毒的汤药,轮换诊脉调方,却丝毫不见起色,脏腑气机紊乱已极……再拖延下去,恐怕会有性命之忧!”说罢,他额上渗出冷汗,不敢抬头直视皇帝的脸色——身为太医院院判,守护皇家子嗣的康健乃天职,如今却束手无策,实为奇耻大辱。
旁边的几位御医亦心神不宁。李御医悄然攥紧衣袖,心中充盈着焦灼与不甘:他今晨还在同僚面前夸下海口,声称太医院的方剂足以应对各类急症,此刻却遭现实无情打脸。王御医则眉头紧锁,反复思索医书中的记载,肠痈、积食、寒凝腹痛……所有可能的病症都已一一对照,用药亦无丝毫差错,然而病情为何会恶化得如此迅猛?难道真是天命难违?最年长的赵御医面色铁青,双手背于身后,眼神中流露出固执与不满——他自恃师从名医,行医五十余载,最看不惯林薇这种“标新立异”的年轻医者,总觉得她那些“奇术”不过是哗众取宠之举。众人面面相觑,眼中皆透露出复杂的情绪,连呼吸都不敢太重,生怕触怒盛怒中的皇帝。
皇帝龙颜铁青,双手背于身后,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晚年得子,对三皇子李恪宠爱备至,此刻目睹孩子气息奄奄,心中焦灼如焚,却束手无策,唯有厉声催促:“传朕旨意,即刻宣仁心县主林薇入宫!她擅解奇毒、疗治急症,或许能救恪儿一命!”
旨意传出一刻钟不到,林薇便提着医箱疾步入殿。她身着月白色官袍,披风上犹带风雪,不及拂拭便直趋榻前,目光锐利,迅速审视三皇子的状况——呼吸浅促不均,胸廓微弱起伏,面色苍白中透着灰败,显是急症危重之象。
“皇后娘娘莫急,臣女即刻诊治。”林薇轻声安抚泪流满面的皇后,随即俯身榻边,动作麻利而沉稳。她先取出一方洁净绢帕垫于手上,指尖轻搭三皇子的腕脉,凝神感受脉象:沉紧之中伴有躁动,节律紊乱,显然是脏腑剧痛引发的气机逆乱,且已有感染扩散之迹象。
诊脉仅片刻,林薇便移开手,轻柔地掀开三皇子的衣襟,巧妙避开众人视线,指尖自右上腹起,沿腹中线缓缓下压,动作细腻而精准。每按压一处,她便侧耳细听孩童的反应。当指尖触及右下腹的麦氏点时,原本昏迷的三皇子骤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身体剧烈抽搐,双腿本能蜷缩,即便意识朦胧,那钻心的疼痛仍难以掩饰。
林薇心中一沉,指尖稍作停顿,随即以指节轻轻叩击三皇子的腹部,清晰地听到了“咚咚”的鼓音,与正常的叩诊音大相径庭。她迅速检查了孩童的眼睑与指甲,只见结膜苍白,甲床发绀,进一步佐证了她的判断。
“张院判,三皇子发病前可有异常?”林薇直起身,语速急切地问道。
“回林县主,” 张太医急忙回应,语气中透露出几分复杂情绪——他既期待林薇能有所对策,又对这位年轻且行事不拘一格的女医心存疑虑,“今日午后,县主还在御花园中嬉戏,傍晚进食了一些糕点和羊肉羹,不久便感到腹痛。起初以为是积食所致,岂料短短半个时辰内,疼痛加剧至昏厥,且呕吐了一次,呕吐物中带有少量黄绿色黏液。”
林薇微微颔首,将症状一一串联:“进食后突发腹痛,且疼痛转移至右下腹,伴随呕吐、腹部硬满、叩诊呈鼓音,脉象沉紧且躁急,结膜苍白——这并非普通肠痈或积食,而是急性阑尾炎穿孔的前兆,且已并发腹腔感染!”
“急性阑尾炎?穿孔?” 张太医与几位御医面面相觑,脸上满是困惑。李御医忍不住上前一步,躬身问道:“林县主,古今医书中从未记载过此类病症,《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中也无‘阑尾’一说,这莫非是县主自行杜撰的名词?”王御医也附和道:“正是如此,林县主。腹部为五脏六腑之所在,开腹手术岂不是会破坏脏腑之气?且不论能否切除那所谓的‘阑尾’,单是术中出血和术后感染的风险,便足以致命,此事万万不可轻率行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