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亚当·史密斯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上，挂着悲天悯人的微笑。
他面前那份名为“尽职调查清单”的文件，在王磊眼中，是从地狱深渊垂下来的一根救命稻草。
王磊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粗重的喘音。
他死死盯着那份文件，眼中的血丝根根迸裂。
几天前，他还意气风发，指点江山。
现在，他却像一个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只剩下最后一次借高利贷的机会。
“陈总……”王磊的声音嘶哑干涩，“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他的语气近乎恳求。
只要签了，只要提供了那份名单，A公司和B公司就会恢复供货！
舆论风暴就会平息！
五十万台的订单还能救回来！
公司就能活下去！
至于以后……先活下来再说！
他不受控制地伸出手，要去抓那份文件。
然而，一只手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背。
是陈默。
陈默自始至终，都未曾看过那份文件一眼。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亚当·史密斯，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倦意，像是刚刚睡醒，对眼前这一切都提不起兴趣。
“王磊，别急。”陈默轻声说，甚至还抽空打了个哈欠。
他把目光转向亚当，懒散地往椅背上一靠，嘴角勾起一道玩味的弧度。
“史密斯先生，真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啊。”
亚当·史密斯微笑着，谦逊地摆了摆手：“陈总过奖了，我只是欣赏真正的技术，不愿看到天才被埋没。”
“是啊，不但热心，还很贴心。”
陈默点点头，伸手将那份文件抽了过来。
他没有看，只是用修长的手指在文件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你看看，多周到。”
“先放一把火，把我们的粮仓烧个精光，断了我们所有活路。”
“然后再提着一袋发了霉的糠麸过来，告诉我们，只要磕头认主，就能赏我们一口。”
陈默的声音很平淡。
没有愤怒，没有质问。
就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会议室每个人的心上。
王磊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他猛地扭头看向陈默，满脸的不可思议。
夏晚晴紧绷的身体，在陈默开口的瞬间，骤然一松。
她看着陈默的侧脸。
这个男人，他什么都清楚。
亚当·史密斯脸上的微笑，第一次出现了凝固。
他眼中的同情与惋惜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被猎物看穿了陷阱的错愕与阴沉。
“陈总，”陈默继续敲着那份文件，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显而易见的嘲弄，“你这不叫尽职调查清单，叫得太文雅了。”
他拿起文件，在亚当·史密斯面前晃了晃。
“这东西，在我们龙国，有个更贴切的名字。”
“叫什么？”王磊下意识地问。
陈默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笑容在王磊看来，竟有几分森然。
“催命符。”
“或者说，”陈默将文件“啪”的一声丢在桌上，身体前倾，一字一顿地对脸色已经彻底阴沉下来的亚当·史密斯说：
“是给我们精诚科技准备的，一份写好了名字的……死亡证明。”
王磊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瞬间明白了。
什么斡旋，什么公关，全都是假的！
对方想要的，是他们最后的底牌，是那些为了防止被卡脖子而准备的备用供应商！
一旦交出去，对方就能顺藤摸瓜，把他们所有的退路全部斩断！
到那个时候，精诚科技就真的死了，死得透透的，连一丝翻盘的可能都没有！
冷汗瞬间浸透了王磊的后背，他看着亚当·史密斯那张脸，只觉得那根本不是人脸，而是一张披着人皮的恶鬼面具。
“你……你们……”王磊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亚当，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亚当·史密斯缓缓靠回椅背，脸上的微笑荡然无存。
他不再伪装，眼神锐利而冰冷。
“陈总，你很聪明。可惜，聪明不能支付违约金。”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袖扣，语调平稳得像在宣读一份财报。
“看清陷阱又如何？你已经被困在陷阱里了。”
“没有芯片，没有传感器，你的工厂就是一堆废铁。”
“那五十万台订单，会变成五十万份索赔函，银行会抽贷，供应商会起诉，你的资产将在三天内被冻结。”
“你不是即将破产，你是已经破产了。”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陈默。
“我的提议，依然有效。你可以选择清醒地死去，或者，抓住我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我给你二十四小时考虑。”
说完，他转身，准备带着胜利者的姿态离开。
“不用二十四小时。”
陈默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懒洋洋的，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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