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静脸上的从容瞬间凝固,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追问:“你再说一遍?三个月内,多少?”
“手榴弹十万枚,迫击炮一百门,炮弹一万发,复装子弹二十万发。飞雷炮四十门。” 老马一字一顿地重复道,目光扫过众人震惊的脸庞,语气不容置疑,“鬼子扫荡在即,前线等着家伙用,这是死任务,也是命令。”
“这…… 这不可能!” 富田识二第一个失声喊了出来,他手里的扳手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脸上的自豪和兴奋荡然无存,只剩下满脸的惶恐,“这绝对做不到!就是东京的军工厂,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里拿出这么多东西,更何况我们这里……”
李铁银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赤着的上身因为震惊而微微颤抖,他黝黑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这数量太吓人了,就咱们这几台破机器,几双手,别说十万,就是三万枚手榴弹都得拼了老命!”
陈静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紧蹙的眉头和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她内心的波澜。她走到一张临时搭建的木桌旁,拿起一根炭笔,在一张废纸上快速计算起来,嘴里念念有词:
“先说人员。咱们现在全厂算上学徒工一共才不到三百八十人,其中真正熟练的技工只有六十几个。要完成这些任务,单说手榴弹生产线,至少需要增加两百个熟练的装配工;迫击炮和炮弹生产,光车床、镗床、锻压这些环节,就得再添二百五十个技术工人;复装子弹看似简单,清洗、整形、装药、上底火,没一百个熟练技工根本转不起来。这还不算后勤、搬运、材料整理的人…… 至少得八百人以上,咱们现在连零头都不够!技工的培养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三个月,根本顶不上用。”
她顿了顿,在纸上划下一道横线,继续道:“再看机器。手榴弹生产线,现在的模具一天顶多能出两百个弹体,要达到日均三百多枚(十万枚除以三个月),至少得再增加五套模具和冲压设备。迫击炮,咱们现在只有两台能勉强加工炮管的镗床,一天最多能粗加工一根炮管,一百门就得一百天,还不算炮架、瞄准具这些配件,没有五台专用镗床和车床,想都别想。炮弹的弹体加工、引信制造,哪一样不需要专门的设备?富田,你一个月内能造出多少台合用的机床?”
富田识二脸色惨白,连连摇头:“最多…… 最多能再改造出三五台简易的,但精度和效率都跟不上,根本不可能……”
“最后是原材料,这才是最大的坎。” 陈静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还有深深的无奈,“迫击炮和炮弹的炮管、弹体需要优质钢材,咱们从龙烟铁矿带出来的那点材料,造五十门迫击炮和三千发炮弹都够呛,更别说一百门炮和一万发炮弹了。手榴弹的铸铁壳看似简单,每月至少需要五十吨铸铁,咱们现在的矿场和冶炼炉,全力开工也就能出二十吨,缺口一半还多。”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老马身上,语气沉重:“最要命的是炸药。赵启明,你来说说,咱们现在的炸药产能。”
一直沉默的赵启明往前一步,苦着脸道:“咱们现在最缺的是就是炸药,一枚手榴弹至少装70-100克炸药,十万枚就是7000-公斤,也就是7-10吨;一万发迫击炮弹,每发按1.5公斤算,又是15吨;另外,还有复装子弹和飞雷炮弹、发射弹,打仗还要有炸药包,这些加起来也要10吨,加起来一共三十五吨!咱们自己生产出来的TNT炸药,每月最多能产出两百公斤左右。三个月,咱们最多能攒下600公斤,连零头的零头都不够!当然,咱们也可以用从鬼子那里缴获来的20吨炸药,问题是,用完了怎么办?”
厂房里一片死寂,只有蒸汽锤偶尔 “哐当” 一声,更显得气氛压抑。
陈静将炭笔重重一摔,看着老马:“不是我们不想干,是真的干不了。你要的这些数,把我们所有人累死在机器上也完不成。人员、机器、材料,尤其是炸药,每一样都差着十万八千里。这不是努力就能解决的问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老马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他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那些简陋却在努力运转的机器,看着工人们布满老茧和油污的双手,良久,才缓缓开口:“我知道难,难才找你们来做。人员,我从地方上给你调,哪怕是妇女和孩子,只要肯学,就给我送过来;机器,富田,你需要什么配件,需要多少人帮忙改造,尽管开口,我让人给你找;原材料,钢材、铸铁,我让人把矿场的产量提上去,哪怕用最原始的办法砸矿石,也得给我砸出来!”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至于炸药…… 赵启明,你需要什么配方,需要什么设备,需要多少硝石和硫磺,我让人去搜,去抢,去跟其他根据地换,哪怕是用粮食换,也得给我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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