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母一家果然没敢去告状——他们怕孟老实真把那些丑事抖出来,背地里嚼舌根时都不敢抬高嗓门,只敢在自家院角嘀咕几句。没几天清晨,孟家村的大槐树下突然传来叮铃铃的车铃声,穿透薄雾的吆喝声格外洪亮:“孟紫嫣——县城第一中学录取通知书来咯!”
审核早已尘埃落定,那封淡蓝色的录取通知书,正躺在邮递员的绿色邮包里。当“孟紫嫣”三个字从邮递员口中喊出时,孟家小院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撞开,原本在灶房烧火的李秀兰手里还攥着柴火,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整个小院瞬间被狂喜裹住。
紫嫣几乎是踩着门槛飞出去的,指尖刚触到信封上烫金的“录取通知书”五个字,便控制不住地发起抖——那字像镀了层暖光,烫得她指尖发麻。她屏住呼吸,用指甲轻轻挑开信封封口,淡蓝色的通知书滑出来,“孟紫嫣同学,经审核,你已被我校录取”的字迹落在眼底,比春日的阳光还要耀眼。阳光斜斜地打在纸上,反射的光晃得她眼睛发酸,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砸在“录取”二字上,晕开小小的湿痕——这泪里裹着挑灯夜读的寒、雪夜求医的冷、据理力争的刚,终是酿成了苦尽甘来的甜。
“娘!爹!我考上了!我真的考上重点初中了!”紫嫣攥着通知书扑进母亲怀里,声音哽咽得发颤,连肩膀都在发抖。
李秀兰一把将女儿搂得紧紧的,手摸着她的头发,指腹不自觉地摩挲着女儿鬓角因熬夜生出的细绒,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滴在紫嫣的衣领上,洇出小小的湿痕:“好闺女,娘就知道你能行!你大哥要是在,保准要抱着你转三圈,把咱院的门槛都踏响!”
孟老实站在一旁,黝黑的脸膛涨得通红,嘴角咧着笑,却不敢靠太近——怕粗粝的手掌蹭皱了那纸通知书。他粗粝的手掌在围裙上蹭了又蹭,才敢偷偷背过身抹了把眼,转身就往厨房冲,嗓门比平时亮了三分:“今天杀咱家那只老母鸡!炖上后山采的蘑菇,给我闺女好好庆功!”
消息像长了翅膀,不到半个时辰就传遍了全村。王婶端着个粗瓷碗快步走来,碗里的红枣糕还冒着热气,枣香裹着麦香扑面而来:“嫣儿快尝尝!我特意多加了把红枣,沾沾你的喜气!”李大爷扛着一捆新砍的柴火进门,柴火上还带着松针的清香:“你爹工地上忙,这柴火干得透,够你们烧大半个月!”老支书也来了,手里揣着个崭新的笔记本,封皮还带着油墨香,扉页“前程似锦”四个字是用毛笔写的,笔锋遒劲:“紫嫣,到了县城好好学,咱孟家村的希望,就寄托在你身上了!”
“谢谢支书,我一定记着您的话!”紫嫣双手接过笔记本,指尖触到老支书掌心的老茧,心里暖烘烘的。
奶奶也来了,裹着件洗得发白的棉袄,手里捧着个藏青色的帆布书包,上面绣着一朵小小的栀子花——针脚歪歪扭扭,却密密麻麻扎得紧实,显然是凑着煤油灯缝了好几个晚上。她把书包递到紫嫣手里,粗糙的手轻轻拍了拍书包底:“这是我托镇上裁缝做的,帆布结实耐造。里面缝了个内袋,放零花钱和通知书都安全。”
紫嫣接过书包,指尖刚碰到布料就觉出暖意,想来奶奶是揣在怀里带来的。她把脸贴在书包上,栀子花的绣线带着淡淡的皂角香:“谢谢您,奶奶。这书包真好看。”
“傻孩子,谢啥。”奶奶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眼角的皱纹里都嵌着笑意,“你是孟家最有出息的娃,奶奶跟着沾光。到了学校要吃饱穿暖,别学人家省饭;想家了就给家里写信,我给你留着晒干的红枣,泡水里喝解乏。”
紫嫣用力点头,眼泪又涌了上来——这一路走来,有大伯母的刁难、风雪中的奔波,可更有母亲红肿的双手、父亲坚实的背影、乡亲们的热乎气,还有奶奶此刻的疼惜。这些温暖像棉絮,一层层裹住她,成了她最硬的铠甲。
接下来的几天,小院里天天都飘着烟火气。李秀兰坐在炕边缝新衬衣,针脚比往常更细密,还在领口绣了小小的梅花:“这花耐脏,穿久了也显精神。”她把衬衣叠好,放进书包时,又塞了包晒干的枸杞进去。孟老实特意歇了半天工,去镇上买了支钢笔和厚皮笔记本,回来时还顺带买了个搪瓷杯,杯身印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红底黄字格外鲜亮。紫嫣也没闲着,把小学课本的重点梳理成笔记,又借了初中语文课本,在煤油灯下工工整整地写满了预习标注。
林晓梅是在报到前一天傍晚来的,辫子上还别着朵野菊,怀里揣着个绣着荷花的荷包,线色鲜亮,针脚齐整。她把荷包塞进紫嫣手里,指尖藏在身后——指节上还有被针扎出的小红点。“这是我绣了三天的,里面放了晒干的薄荷,上课困了闻闻就精神。”她拉着紫嫣的手,眼眶红红的,“到了县城要给我写信,告诉我重点初中的教室是不是比咱村小学院子大,老师讲课是不是也带咱村的口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