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建国的腿恢复得越来越好了,已经能不用拐杖慢慢走路,只是左腿还带着点跛,走快了就会微微摇晃。可他心里的那股气,却像灶膛里没灭的火星,总在夜深人静时冒出来——当初在工地摔下来,包工头只甩给两百块钱就想了事,要不是紫嫣挖野菜、卖山参,全家人东拼西凑,他的腿早就废了。现在每次摸到腿上那道长长的疤痕,他就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这天晚上,院坝里的竹椅上晒着白天洗的衣裳,建国坐在竹椅上,抬头看着天上密密麻麻的星星,手里摩挲着拐杖上的木纹,忽然开口:“爹,娘,我想去找包工头要赔偿。”孟老实和李秀兰正在收拾晒好的衣裳,听见这话都愣了。建国顿了顿,声音沉了些:“我的腿虽然能走了,但阴雨天就疼得钻心,以后重活肯定干不了了。他违规搭脚手架,又没给我们买保险,不能就这么算了。”
孟老实手里的衣裳“啪嗒”掉在竹筐里,他蹲在门槛上,掏出烟锅填了烟丝,却半天没点着:“儿子,算了吧。当初我们去找他,他带着五六个工人堵在工地门口,个个手里拿着铁锹,我们根本没法靠近。现在你的腿能好成这样,已经是万幸了,别再去惹事了。”
“爹,我不能就这么算了!”建国猛地站起来,拐杖在地上拄出重重的声响,眼里满是不甘,“我去打听了,他那脚手架根本没按规矩搭,横杆都用的是朽木,这才塌了的!而且他招工人从来不签合同,更别说买保险了,这本身就是违法的!我要的不是多少钱,是公道!我要他赔偿我的误工费,还有我以后的治疗费!”
李秀兰赶紧走过来,拉着建国的胳膊让他坐下,声音里带着哭腔:“建国,娘知道你委屈,可咱们家就是普通农户,没人没钱没势,怎么跟他一个包工头斗啊?万一他再找人来打你,或者拆咱们家的房子,可怎么办啊?”
紫嫣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手里捧着王先生借给她的《法律常识》,听到这里,突然抬起头:“大哥,你说得对,我们应该要赔偿。但我们不能硬来,得用规矩治他。”建国和孟老实夫妇都愣住了,看着紫嫣手里的书。紫嫣翻到折角的一页,认真地说:“王先生说过,工人在工地受伤,包工头有赔偿责任,不管有没有合同都一样。而且他违规施工,这是铁证。”
“你有什么好办法?”建国看着妹妹。
紫嫣想了想,把书放在膝盖上,条理清晰地说:“我听说镇政府旁边有个劳保所,专门管工人的事。我们可以先去劳保所反映情况,把他违规施工、没买保险的事说清楚,让他们帮我们调解。另外,大哥你得找当初一起干活的工友作证,证明是脚手架塌了才摔下来的,不是你自己不小心。”
建国眼睛一亮,猛地一拍大腿,差点从竹椅上站起来:“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还有劳保所!我明天一早就去找张叔他们,他们跟我一起在那个工地干活,肯定愿意作证!”张叔是和他一起摔下来的工友,虽然伤得没他重,但也被包工头克扣了医药费。
“大哥,我跟你一起去。”紫嫣站起身,把书放进书包里,“劳保所的工作人员可能会问很多细节,我读过书,能帮你把事情说清楚,还能把王先生教我的法律知识跟他们讲明白。”
孟老实看着儿女们坚定的眼神,烟锅在鞋底磕了又磕,终于点了点头:“好吧,你们去试试。但一定要小心,要是包工头敢动手,你们就赶紧跑,别跟他硬拼。实在不行,咱们就认栽,别把自己搭进去。”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建国就拄着拐杖,带着紫嫣去了邻村找工友。他们先去了张叔家,张叔的腿还没好利索,正坐在门槛上编竹篮。听说要找包工头要赔偿,张叔先是犹豫,怕被报复,但听紫嫣说有劳保所撑腰,又想起自己被克扣的医药费,终于拍着大腿说:“走!我跟你们去!这包工头早就该治治了!”后来又找了两个工友,都是被包工头拖欠过工资的,一听要维权,也都愿意跟着去。
几人一起去了镇里的劳保所,接待他们的是一位姓刘的干事,戴着眼镜,看起来很严肃。紫嫣先开口,把建国受伤的时间、地点、原因,还有包工头违规施工、没买保险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还把王先生教她的法律条款复述了一遍。张叔他们也轮流作证,说亲眼看见脚手架的朽木断了才导致建国摔下来。刘干事听得很认真,不时在本子上记录,最后说:“你们的情况我清楚了,我们会尽快去工地调查,也会联系包工头过来调解,你们先回去等消息。”
可没想到,才过了两天,包工头就带着两个五大三粗的工人找上门来了。他穿着一件花衬衫,脖子上挂着金链子,一进门就把手里的公文包往八仙桌上一拍,“哐当”一声,震得桌上的粗瓷碗都跳了起来:“孟老实!你儿子是不是去劳保所告我了?胆子不小啊,敢跟我李光头叫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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