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屋子终于收拾得像样些时,天已经全黑了。营舍里没点灯,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进来,洒在扫干净的地上,也洒在铺整齐的干草上。众人累得瘫坐在干草上,一个个气喘吁吁,手心、指尖或多或少都带着伤,锦袍上沾了灰、蹭了泥,没一个像样的。
“饿……”钟毓最先开口,声音有气无力的。他从早上出门到现在,只吃了几块蜜饯,刚才又扫了半天地,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
他一喊饿,其他人也都跟着应和。“是啊,饿死了……”“我在家这个时辰,早就摆上晚饭了,炖鸡汤、烧肘子,还有冰镇的酸梅汤……”“快让小厮把饭送来啊!”
卫恒下意识地拔高了声音,朝着门外喊:“小厮!小厮呢?快把备好的饭食送来!再打盆热水来,我要洗手!”
喊完,他就杵在那等,可等了半天,门外静悄悄的,连个脚步声都没有。卫恒皱着眉,又喊了一遍:“小厮!听见没有?赶紧送……”
“别喊了。”谢明轩打断他,声音里带着点无奈,“这里是军营,不是家里——哪来的小厮?”
卫恒这才反应过来。是啊,在家时,不管是吃饭、穿衣,还是扫地、端水,都有小厮、丫鬟伺候着,他连伸手都不用。可现在在军营里,没人伺候他,没人听他使唤,想吃东西,想喝水,都得自己来——或者,等军营里的人来安排。
“那……那什么时候能吃饭啊?”袁少年揉着肚子,可怜巴巴地看着谢明轩和王承嗣。这俩人年纪大些,又比旁人沉稳,刚才收拾屋子时也是带头人,这会儿众人自然都把目光落在他俩身上,等着他俩拿主意。
王承嗣皱着眉想了想,刚要开口,就见韩瑾从人群里站了出来。韩瑾是颍川韩氏的子弟,性子素来沉稳,刚才收拾屋子时没怎么说话,只默默跟着干活。这会儿他靠在墙边,声音平静:“方才周将军说,饭食跟士兵一样。军中吃饭有规矩,辰时早饭,未时午饭,申时晚饭——现在刚过申时没多久,想来还得等伙房按点送过来。”
他顿了顿,看了眼众人饿得发虚的模样,又道:“在军中,没什么‘想吃就有’的道理,只能按规矩等。要是实在饿,就忍忍——总不能像刚才那样,喊着要走。”
王承嗣点点头,附和道:“韩瑾说得对。稍安勿躁,再等等。伙房既然说了会送,就肯定会送。”
众人虽然饿得难受,可也知道韩瑾和王承嗣说得在理——刚才喊着要走的人已经跑了,他们要是再因为“饿”闹起来,跟那些人也没什么区别。于是只能忍着,有的靠在墙上闭目养神,有的有气无力地聊着天,话题从“家里的饭菜”变成了“一会儿送来的饭会不会好吃点”,带着点自欺欺人的盼头。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外面终于传来了脚步声——是周泰,领着两个伙房的老兵,手里各端着一个大木盆,身后还跟着两个士兵,扛着一摞粗陶碗。
“饭来了。”周泰推开营舍的门,月光照在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两个老兵把木盆放在地上,一股糙米饭的涩味混着腌菜的咸腥味,立刻飘了满屋子。
子弟们瞬间围了过来,可看清木盆里的东西时,全都傻了眼——第一个木盆里,是白花花的糙米饭,米粒又粗又硬,上面还沾着点没淘干净的糠皮;第二个木盆里,是黑乎乎的腌芥菜,菜叶子皱巴巴的,上面裹着层盐粒,连点油星子都没有。
“这……这是什么?”卫恒瞪大了眼睛,指着木盆,声音都变了调,“糙米饭?腌芥菜?这是人吃的东西吗?”
他在家吃的饭,米是精挑细选的粟米,蒸得又软又香;菜是炖得酥烂的肘子、清蒸的鲈鱼、油焖的笋尖,连小菜都是用香油拌的酱菜。可眼前这糙米饭,看着就剌嗓子,腌芥菜黑乎乎的,闻着就咸得发苦——这哪是给人吃的?分明是给猪吃的!
“就是!这东西怎么吃啊!”王承嗣也皱紧了眉,他虽然能忍扫地带伤的苦,可让他吃这种粗食,实在接受不了,“夏侯将军就是这么苛待我们的?就算是士兵的饭,也不能这么差吧!”
“我不吃!”袁少年往后退了一步,脸皱成了一团,“这饭看着就难吃,吃了肯定会吐!我宁愿饿着,也不吃这个!”
一时间,众人都往后退,没人肯上前拿碗,有的甚至满脸气愤地瞪着周泰,好像在说“你就拿这种东西糊弄我们”。
周泰站在原地,脸色越来越冷。他看着这群人嫌恶的模样,想起方才夏侯渊说的“筛人”,想起自己跟着夏侯渊在战场上啃干炒米、嚼树皮的日子,心里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
就在这时,站在最前面的卫修,突然抬手掀翻了身边的木盆。“哗啦”一声,糙米饭撒了一地,米粒混着尘土,滚得满屋子都是;腌芥菜掉在地上,黑乎乎的菜叶子沾了泥,看着更恶心了。
“我呸!”卫修指着周泰,语气又冲又横,“这种猪食也敢送来给我们吃?夏侯渊就是这么当将军的?我看他就是故意刁难我们!这饭,谁爱吃谁吃,我反正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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