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元年的徐州,刚过了惊蛰,夜里的风还裹着几分料峭寒意。刘备从州城府衙回来时,檐角的灯笼正被风卷得轻轻晃动,橙红的光在青石板路上洒下细碎的影。他身着玄色锦袍,领口沾了些夜露,步履却比白日赴会时更沉——方才在府中,袁绍派来的使者捧着圣旨,明是嘉奖想要让他继续为朝廷效力,话里话外却藏着催他征讨袁术的意思。
穿过两道回廊,议事厅的烛火已亮着。刘备推门进去时,五个人都站了起来。关羽一身绿袍,丹凤眼微敛,手按在腰间的青龙偃月刀上,身姿如松;张飞裹着墨色短打,络腮胡下的嘴角抿着,手里还攥着半截未啃完的麦饼;糜竺穿着素色长衫,袖口绣着暗纹,指尖捏着枚算筹,显然方才还在核算账目;糜芳站在兄长身侧,青布袍衫比兄长朴素些,眼神里带着几分年轻人的急切;孙乾则披着件旧棉袍,须发微白,手里捧着卷竹简,见刘备进来,连忙将竹简卷好。
“兄长回来了。”关羽先开口,声音沉稳。刘备点点头,走到主位上坐下,手指轻轻叩了叩案几。案上摆着一张徐州地形图,泗水、下邳的位置用墨线标得清楚,袁术占据的寿春方向,还压着一枚小小的铜制兵符。
“今夜叫诸位来,是有件大事要议。”刘备的声音不高,却让厅里的空气瞬间静了下来,“今日袁使来,传旨命我出兵寿春,征讨袁术。他僭越称帝,本就该伐,但徐州新定,此事需慎之又慎。”他抬眼扫过五人,“你们说说,此事该如何定夺?”
话音刚落,张飞就往前迈了一步,粗声说道:“大哥!这有啥好犹豫的?那袁术就是个酒囊饭袋,占着寿春就敢称‘仲家皇帝’,简直是欺天罔地!俺老张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咱们带些兵马过去,保管把他的老巢端了,让他知道知道大哥的厉害!”他说着,还挥了挥拳头,腰间的铜铃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关羽微微颔首,接过话头:“三弟所言有理。袁术拥兵数万,却胸无大志,平日里只知搜刮民财、沉迷酒色,麾下将士早已离心。我军虽刚收徐州,但将士们久经沙场,锐气正盛。若此时不出兵,一来违逆圣旨,恐落人口实;二来放任袁术坐大,日后必成祸患。依我之见,当出兵。”他说话时,丹凤眼缓缓睁开,目光锐利如刀,“只是出兵前,需先稳住徐州后方,防吕布趁虚而入——此人反复无常,不可不防。”
刘备听着,指尖的动作慢了些,没说话,转而看向糜芳。糜芳往前凑了凑,语气比关张二人缓和些,却也带着赞同:“关将军、张将军说得对。袁术确实该讨,而且咱们刚占领了彭城,若是不遵圣旨,袁绍那边怕是不好交代。再说……”他顿了顿,看了眼兄长糜竺,“咱们糜家在徐州有些产业,若是袁术真的打过来,日子也不好过。依我看,出兵是对的,就是得把家里的事安排妥当。”
刘备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孙乾和糜竺身上。厅里的烛火噼啪响了一声,映得孙乾的脸有些明暗交错。孙乾往前站了站,拱手道:“明公,关、张二位将军与糜芳先生所言,均是实情,但此事还有几点需细想。”他顿了顿,缓缓说道:“第一,我军刚接管彭城,各县的民心尚未完全归附,若是主力出征,后方恐有不稳;第二,粮草问题——徐州去年遭了蝗灾,存粮本就不多,若出兵寿春,路途遥远,粮草转运是个大难题;第三,吕布——他如今屯兵小沛,虽说是暂时不会攻打彭城,但此人野心不小,若是咱们出兵后,他突然反水,徐州就危险了。”
他说到这里,停了停,见刘备听得认真,又继续道:“但话又说回来,若是不出兵,袁绍那边必然会怪罪。明公如今势单力薄,还需借助朝廷的名义站稳脚跟,若是违逆圣旨,怕是会被袁绍视为异己,日后更难发展。所以,出兵是必须的,但如何出兵,得有个周全的法子。”
刘备点点头,又看向糜竺。糜竺一直没说话,此刻见刘备看过来,便放下手中的算筹,轻声道:“明公,孙公所言极是,粮草确实是个大问题。我这几日核算过彭城的存粮,若是出兵一万,只够支撑三个月。而且,徐州的百姓刚经历过战乱,若是再征调民夫转运粮草,怕是会引起不满。”他顿了顿,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不过,我糜家在徐州经营多年,还有些私产,可以拿出来充作军粮。另外,我也可以去联络徐州的富户,劝说他们捐粮助军——只要能讨平袁术,保住徐州,他们应该会愿意出力。”
他说着,又补充道:“至于民心和吕布的问题,我倒有个想法。咱们可以先在徐州各县张贴告示,说明出兵是为了讨伐僭越称帝的袁术,是替天行道,让百姓知道咱们出兵的缘由,争取民心。至于吕布,可以派一个使者去小沛,告诉他咱们出兵讨袁,是为了朝廷,也是为了徐州的安稳,请他协助镇守徐州后方——给他些好处,比如拨些粮草给他,暂时稳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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